季重莲暗自吐了吐舌,她自认没有这般伟大高尚,关注邸报不过是为了掌握朝廷局势动向,以便作出自身的调整,在将来为他们姐弟谋个前程罢了。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漂亮,至少便打动了石勇。
季重莲盘算过,古代的男人要想活得好活得意气,那么唯有出仕的这一条道路,商贾虽然富足,但地位低下,真遇到什么事了还要处处打点求人,看看如今三房的曾姨娘便知道,她娘家还是地方首富,不也只能沦落到给官家做妾吗?求的也不过是一个臂膀和依仗。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做生意,但她又没有繁复的经商头脑,小打小闹赚点嫁妆本那是可行的,真要做大做好做到遍地开花,她自认没有那个金钱、本事以及后台。
而古代女子唯有出嫁一途,嫁得好,那是运气,嫁得不好,那是世情,一百对夫妻中要是有一对琴瑟合鸣那便是万幸了,而她确信自己不可能幸运地成为那百分之一。
那么,趁着这有限的几年时间,督促着弟弟上进学习,为他自己谋个好前程,在四房至少能不受人欺负,挺起腰杆来做人,连带的,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能沾几分光。
季重莲不求嫁入富贵权势之家,只要对方没那么讨厌,家庭不那么复杂,婆媳之间好相处,妯娌之间没那么多争执麻烦,那便是好的了。
这一厢,石勇偷偷答应了季重莲的要求,就着长贵离开的方向也悄悄地摸了出去。
季崇宇与季崇宝他们一道玩得累了,又爬下软榻让丫环倒了杯蜂蜜水给季重莲端了过去,倒是让季重莲一阵感动,看着他日益红润的小脸,终于忍住了上前掐两下的动作,只低声道:“宇哥儿,父亲与你谈过年后上族学的事吗?”
这事季重莲还是从季紫薇口中听说,自然是有炫耀的成分,还说这是柳姨娘特意求的机会,不然怎么可能有季崇宇的份?那得意的模样似乎已经在等着季重莲向她道谢了。
季重莲嗤之以鼻,只是面上不发作罢了。
季家几个哥儿都正是读书的年纪,若是其他几房都上了族学,怎么会单单留下季崇宇?
再说了,季老太爷如今虽然有些颓废失落对前途感到心灰意冷,但对孙子辈的教育也不会放松,儿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辈的身上。
季崇宇愣了愣,这才点头嗫嗫道:“父亲是说过,可我想跟着姐姐念书……”
听了季崇宇这话,季重莲差点被蜂蜜水给呛到了,不由拿绢帕捂了唇,轻咳了一声掩饰道:“姐姐不过在上京里读过两年书罢了,女夫子教得也不多,闺阁女子大概识字就行,又怎么比得上族学里夫子做的文章?”
“那……好吧。”
季崇宇想了想,仰起小脸蛋来,认真地说道:“我听姐姐的,今后夫子讲了什么,我回来再讲给姐姐听,咱们也能一起学习了。”
“宇哥儿最懂事了。”
季重莲爱怜地抚了抚季崇宇的头,心中一阵感动,这小子事事都能想到她,也不枉她疼他一场。
族学里没有设女子学堂,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也是真的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京的世家子女倒是有请女夫子教习的惯例,但如今回到了丹阳,怕是大太太也再舍不得出这个钱了。
季重莲早预见到了这一点,也不介意,只盼着季崇宇能读出个名堂来。
大年三十家家团圆,是不能拜年的,但子夜一过,几个儿孙辈便跪在了季老太爷老太太跟前,说着一番吉祥祝福的话语,人人得了红包打赏,这便各自回苑里歇息了。
丹阳的习俗初一按惯例是不出门的,在家吃饺子,是取团团圆圆的意思。
初二请姑爷、姑娘回门,是娘家人聚道的日子,四姑太太远在上京回不来,也就只有大姑太太带着家人过来了,俩家就挨着住,也无所谓远近了。
初三会亲家,姑姨叔舅之间的串亲拜访也开始了,季家渐渐热闹了起来。
初四初五会朋友,这种拜年方式倒是传统,只是季家人离开丹阳久了,就是有朋友,那关系也生疏了,不过眼下却也是重新热络起来的机会。
到初五以后,仍可以拜年,就不论是谁都可以拜了,初一至初五家里还讲究“只进不出”,串亲访友拜年都要带礼物,但是一般不允许把自家的东西带出门,而是到街上买新的,否则新的一年家里要失财,而在这五天就连垃圾都必须堆在角落,不能扫出屋外,鞭炮碎屑也不清扫,尽在外院堆着。
四老爷季明宣倒是趁着这个机会,又得了大太太的委派,带着大盒小盒的礼物直奔族长家而去。
族长与季家虽然同宗,但却已是出了五服的关系,一个是本家,一个是偏枝,就是有亲源,也远得数不出来了。
季氏族长也算是丹阳有名的乡绅,出资建房,铺路搭桥,造福了一方百姓,虽然自己没有官身,但族中子弟出仕的也不少,就连知府老爷也对他多有敬重,往来之人多是清贵书香之家,善名与贤名远播。
对于曾官拜翰林学士的季老太爷多有耳闻,但并未深交,此刻季明宣带着厚礼,又是这样热情地上门来,倒着实让族长很是吃惊。
但问明白是何因由后,族长心中便坦然了。
虽然丹阳有名望之人都忙着和季家划清关系,但他却不可,族长是一族表率,他关注的目光应该投向全宗族子弟,而不应该因为某些因由便拿错眼看人。
再说季家如今有五位哥儿正是适学之龄,要上族学也是理所应当,总不能因为季老太爷的关系便将人拒之门外。
一番寒暄之后,族长见季明宣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心下也生了几分好感,对于季老太爷一事也只能感叹时运不济罢了。
就这样,有季家族长的保荐,季家几位哥儿上族学之事也随着季明宣地满意离开而踏上了正式的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