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福宫时,季重莲的心情复杂极了……
也许她不应该为了季海棠做出这样的承诺,可此一时彼一时,她是真地担心他们的安危。
小皇子还那么小,今后更是存在着种种的变数,不过不可否认的,她的心已经在渐渐倾向了皇贵妃一方。
就算仅仅是为了敏福郡主。
若是皇贵妃母子蒙难了,难道敏福郡主能够独善其身?
而敏福郡主又是季崇宇的妻子,从种种关系牵扯上来看,她是注定要投入到皇贵妃一方的阵营,不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可裴衍那方会怎么想,会不会怪她擅自做了决定,将他置身在一个两难的境地?
但处在那个的位置,她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好想。
念及从前的点滴,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季海棠带着孩子流落在外,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茵姐儿更是懂事听话得让人心疼。
若是皇贵妃真能劝得皇上册封季海棠的儿子为世孙,到时候这母子三人平安归来,她一定会写信给裴衍细细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会怎么怪责她也绝无怨尤。
不过依裴衍的性子,顶多也就是会数落她一番,真要说什么重话,只怕他也是不忍心的。
想到这里,季重莲又是一叹,她是仗着裴衍的纵容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其实想想心里也觉得有丝惭愧。
但是如今事情已经做了,她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回程的马车里很是安静,敏福郡主不时地看看季重莲的表情,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姐姐,今日娘娘是过分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敏福郡主试探地说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重莲的表情。
季重莲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拍拍敏福郡主的手安慰道:“本来便是我强人所难了,娘娘能够应诺下来,多少也是看了几分你的面子。”
“姐姐再这么说我都要无地自容了,”敏福郡主垂了目光,咬了咬唇话语低沉,“若不是姐姐许下那样的承诺,娘娘她也不会权衡再三答应了下来,我什么力都没有出到,姐姐这样说我更觉得惭愧……”
季重莲捏了捏敏福郡主的手,缓声道:“这真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也不是娘娘想要的最终结果……但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最大限度,多的我也不敢保证什么。”说着已是轻声一叹。
“姐姐……”敏福郡主拉着季重莲的手有些欲言又止,“娘娘如今的心思就连我也猜不透了……不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知道姐姐的性子,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一定站在姐姐这方!”
季重莲看了敏福郡主一眼,即使她只是随口一说,也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感动,“你就不怕娘娘埋怨你?”
“到了那个时候也就顾不得了。”
敏福郡主吐了吐舌,“再说你们大宁有句话,叫嫁夫从夫,我已经是季家的人了,自然事事要以季家为先,以我的夫君为先!”
季重莲笑道:“宇哥儿能娶到你,着实是他的福气!”
俩人将这个话题谈开之后,倒没有了先前的窒闷及压抑,估摸着马车走到了北坊市外的青龙街上,季重莲这才叫停了马车,吩咐琉璃去周记买些点心。
“霜姐儿就爱吃这家的雪花杏仁片,还有金钮酥,刚才我特意吩咐了车夫从这经过,我想给她买上一些,待会你也带些回去尝尝。”
季重莲撩了帘子向外张望了一阵,周记的门口已是排起了队,索性人不算多,约莫等个半刻钟便能买到。
敏福郡主的目光也顺着望了出去,笑道:“看来这家店的生意确实好,我也跟着霜姐儿添一次口服。”
“若是吃得喜欢今后差人来买就是,周记的品种多,点心甜而不腻,吃起来很是爽口。”
季重莲与敏福郡主闲话家常,不知不觉时间便已经过了,待到回到将军府时已近黄昏。
敏福郡主到季宅门口落了车,马车便直接驶进了将军府里。
经历了一天的疲惫,此时的季重莲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让琉璃提着从周记买来的点心,笑着去面对她的孩子们。
甘肃的夏天总是烈日当空,但却少了南方的湿热与北方的干燥,早晚温差大,偏凉,但却算不得很热。
裴衍坐在护城河外的一颗大树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宽厚的树干上,仰着头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
太阳的光线斜斜地照了过来,透过斑驳的树荫打在黄黄的信纸上,黑色大字透着光亮,似乎还有一股清淡的墨香萦绕在鼻端。
裴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倒真是给我出了难题!”
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季重莲也一一都说给他听过。
但自从敏福郡主被皇上赐婚给季崇宇之后,似乎一切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当初就是不想被皇权给左右,这才暗中打通了关节被调到了这遥远的甘肃来,若是仍然待在上京城里,只怕他也会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
而这一点,他自始至终没有告诉季重莲,也只是怕她难过而已。
为了季崇宇的婚事,裴衍知道季重莲没有少去奔波,只是皇命难为,但好在最后这俩人是真的两情相悦,这亲也算结得不冤枉。
可季崇宇娶了敏福郡主,他们也无可避免地被归到了皇贵妃那一边,即使他私心里还想着抗拒,但也知道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或许当时的的皇上不是这么考虑的,借着敏福郡主下嫁给季祟宇这事,是不是也在间接提醒他,不可以与皇后一党走的太近?
这样两方不信,各方猜疑,他才能做只忠于皇上的纯臣!
再到季海棠这事,不过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罢了。
他真不知道季重莲在纠结什么,他会怪她吗?自然不会!
他的妻子重情重意,为他照顾着孩子,守着那个家,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未来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定吗,到了那一天再做选择也不迟!
这样想想,裴衍无声地一笑,将信纸折叠好后放进了怀中,随手挑起脚边的石头扔进了河水里。
小小的石头蕴着劲道竟然在河面上嗖嗖嗖地飞了几下,跨过了河道,落在了对面的河岸上。
那里正站了一群在烈日下赤膊对阵的士兵,一阵喝哈声响起,便有士兵在既定的动作下被另一名士兵摔倒在地,激起一地的烟尘。
裴衍微微眯眼望了过去,待看清其中一人时,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石强到底还是落在了他手上,他可没忘记这小子曾经怎么对待过季重莲。
虽然看在季明惠的面子上他不会怎么为难这小子,但石强既然是从基层的小兵做起,免不了要受一番挫磨了。
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就在来人以为裴衍不查时陡然出招,那伸出的手掌却被他一记鞭腿倒踢在了掌心上。
毕焰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忍不住倒退了三步,夸张地连声抱怨,“你要不要那么狠?你这是要我老命!”
裴衍转回头,斜斜地睨了毕焰一眼,抱臂在胸,“我看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还活得好好的,信不信?”这明显就是一种暗示加威胁。
毕焰扯了扯唇角,谄笑着上前道:“别啊,虽然我这是烂命一条,可也经不起折腾的,总兵大人若是有火气要泄,大不了我帮您找几个……”被裴衍冷冷的目光一扫,毕焰立时打了个机灵,生生地将要说出口的话换了个词,“帮您找几个新兵蛋子磨练磨练?”
毕焰说着已是走到了近前,举目一眺,正好望见了石强的身影,他灵机一动,道:“我看那个石强就不错,大人不愧是公正的楷模,就算是自己的亲戚也绝对不寻私,我看石强在您的栽培下已是茁壮成长,可是比其他新兵要强上几倍!”
裴衍认同地点头,拍了拍毕焰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哎,这样磨练他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可玉不琢不成器,莲儿她大姑母对石强期望颇高,若是不将他练成一副铜皮铁骨,再在战场上折了的话,我就真的没脸见莲儿了!”
其实季重莲早已经写信告诉了他石勇还活着的事,可家人却一致地瞒着石强,还不是觉得这小子性子冲动沉不住气,送到甘肃来当兵也就是希望石强能磨练出来,而他不过顺势搭把手,这也是为了石强好。
“大人用心良苦,石强一定能够体会到的!”
毕焰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腹诽,裴衍这哪里是在磨练石强,明明是公报私仇,这男人心眼就是小,连他从前犯过的那点错也被死死揪着不放,这不刚到甘肃的前三个月他不也是被派到马厩里扫马粪吗?
好不容易熬出来了,那样与马粪为伍的日子他可再也不要过了。
“那……”
裴衍眉梢一挑,目光不由向对岸瞟了过去。
毕焰立马会意,神情一肃,道:“大人尽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裴衍微微翘了翘唇角,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负手远去。
看着对岸那昂然而立的身影,毕焰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石强今天又有得受了。
不过等着将来石强顺利出师以后,他一定会以前辈的血泪教训告诫他,宁得罪小人,莫得罪裴衍,不然真是贻祸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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