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给郡王府去了信后,迟迟没有收到季海棠的回信,因季崇宇赶着回京,众人也不便多留,三月初时便启程返京了。
初春时冰雪融化,河道已开,季重莲他们坐的大船一路顺风顺水,节省了一半的路程,不过三月中旬便已抵达上京城。
回到将军府后总觉得有些空旷,即使朱管事与采秋夫妇尽力将府里的气氛营造的喜气洋洋,季重莲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男主人不在府中,的确是有些清冷了。
季芙蓉这次因为要在婆婆床前侍疾所以才没有回乡祭祖,季重莲他们一行回将军府后,她这才赶着来拜访,又说起了大太太的事,“原本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耽搁了这才没有回丹阳,怎么知道母亲却是突然来了上京城里,只怕刚好和你们错过了。”
季重莲笑着点头,“我也是回了老宅才听四太太说起,听说大伯母是来找宝哥儿了。”
“那可不是,”季芙蓉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本还以为母亲想不开,如今她能自己走出来最好,宝哥儿现在也听话懂事了,她便想着给他们看看孩子,下半辈子含饴弄孙也就过了。”
“这样挺好的!”季重莲笑了笑,又问了季芙蓉家里的事,“你婆婆可是好些了?”
“反正还那样吧!”季芙蓉叹了一声,“也就汤药保着,年前还挺好的,年后不知道怎么地就……”
季重莲也去赵家看过赵老太太,老太太那模样疑似中风,这老年人的身子说不准,眼下虽然恢复了知觉,可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一双腿也不听使唤,只能在床上躺着,想想也有些可怜。
季重莲拍了拍季芙蓉的手背,安慰道:“老年人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大姐尽了本分就好!”
“嗯,”季芙蓉点了点头,“紫阳也是这样说的,也许赵家是行医出生,所以对生老病死也就看淡了,你不知道连凌哥儿也是一副老成的模样,真不知道该让我说什么好……”
“我瞧着凌哥儿还好,”季重莲笑了笑,“虽然不像别的孩子这般跳脱,但到底尊重你这个嫡母,又是你一手拉把着长大的,将来也只有孝顺你的份。”
“只要凌哥儿将来过得好,我和紫阳就心安了。”
季芙蓉笑了笑,又问起了石柔的事,“可将我给耀哥儿准备的东西带到了,他喜欢不喜欢?”
季芙蓉知道自己回不去丹阳,这才赶了些衣服小衫,等着耀哥儿半岁时夏日穿正好。
“他大表姨做的东西他怎么不喜欢?”季重莲笑道:“柔表妹还夸你针脚细密呢,若是让她自个儿做,这小衫绝对做不了那么服帖,更何况你选的花样子可是在平阳没有的,那可不是更新鲜了!”
“他们喜欢就好!”季芙蓉这才放下了心来。
季重莲心里想到了季海棠的事,又与季芙蓉说了一遍,“也不知道郡王府是不是出了事,二姐那么爱重仪表的,真难想像她憔悴的模样,还有那坐的马车,竟然不是郡王府的……”
这种种疑点盘缠在心间,季重莲料定季海棠是真的有事,可到底是什么,说实在的她心里虽然有些担忧,可想到季海棠做过的种种又不想探究得深了。
若是季海棠还念着这些姐妹,有困难求到她跟前来,能帮忙的她一定帮忙。
可就怕她这个二姐拉不下这份脸面来!
季芙蓉却是一脸担忧,心中的帕子都绞紧了,“海棠从前就不爱将自己的事情说与别人听,虽然如今看着光鲜了,但却离咱们越来越远……若是郡王府真的出事了,只怕她躲咱们还来不及,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咱们的!”
“我想也是……”季重莲叹了一声,“怪不得我给她写了信也迟迟不见回音,只怕……要不我托人去打听打听,总要知道点什么,不然大家这心都静不下来。”
“嗯,就这么办吧!”
季芙蓉点了点头,“有消息你立刻派人知会我一声。”
季重莲应了下来,俩姐妹又聊了一会儿,想着家里的婆婆季芙蓉到底不好久待,这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五月,季重莲终于打探到了郡王府的消息,整个人都震惊了,赶忙让人请了季芙蓉过府叙话。
季芙蓉来得也快,行走间脚步生风,一脸的焦急,待见着季重莲也是焦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脸色一变,这才上前来握了她的手问道:“可是真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季重莲点了点头,连声感叹,“二姐瞒得咱们好苦!”
“你坐下来细说!”季芙蓉只觉得牙齿都有些打颤,不由将季重莲的手又握紧了几分,面色凝重道:“可是海棠出了事?”
季重莲苦涩地摇了摇头,眸中一片晦暗,“是郡王府出了事,听说老郡王已经过世,郡王府被抄了家,就连世子爷都疯了……”
“什么?”
季芙蓉只觉得眼前一黑,脚步晃了晃,季重莲赶忙将她扶着坐下,又让琉璃倒了杯提神的清茶递给她喝了。
季芙蓉缓过了这口气,这才抚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季重莲,“这消息可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海棠和孩子又在哪里?”
“应该是真的。”
季重莲沉默地点了点头,“老郡王爷坐拥江南富庶之地,早就很多人眼红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了什么原由被抄了家,可郡王府确实是败落了……”
“世子爷如今已经不知所踪,世子妃也自个儿回了娘家,至于二姐和两个孩子,我还没有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这……怎么会这样?”
季芙蓉还是不敢相信,心中戚戚,“好好的郡王府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世事难料啊!”季重莲感叹了一声,“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二姐和孩子们的下落。”
连郡王府都没有了,世子妃也了无牵挂更不可能带着两个不是她所生的孩子回娘家,这两个孩子必然是跟在季海棠的身边,可他们母子三人能去哪里呢?
季重莲担忧的是,若是季海棠真地有心想要躲着他们,只怕他们根本找不到人。
“丹阳那边也没有消息,他们必定是不会回去的。”
季重莲思考了片刻,缓缓道:“二姐有没有可能去投靠洪姨娘?”
“可洪姨娘眼下和我母亲住在一处,”季芙蓉咬了咬唇,面有难色,“你知道我母亲那性子,若是得知郡王府出了这事,她必定是不肯收留二妹他们的。”
“那咱们只有再派人去找找了。”季重莲想了想,又道:“回头我便去宫里打探消息,怎么着如今这郡王的封号并没有被废,若是……若是能走通了宫里的关系,指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虽然不能再坐拥郡王府曾经的财富,但若是季海棠的儿子能被册封为世孙,朝廷每年也有禄米和饷银发放,至少全了郡王府曾经的脸面,或许这样季海棠能够稍感安慰吧!
季芙蓉黯然道:“如今也只能依你的办法去做了,不管当不当得上世孙,他们母子几人的平安最重要!”
季芙蓉离开之后,季重莲便约了敏福郡主一同进宫,在路上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敏福郡主有进宫的牌子,而且她与皇贵妃是亲姐妹,宫里的人也不会过多地盘查。
至于皇后曾经给季重莲的那块凤令,若非必要她也不想再使用,因为这会意味着她与皇后的关系将纠缠不休。
敏福郡主一脸惊讶,想到她与季崇宇成亲那阵见着季海棠珠光宝气的模样,不由一阵唏嘘,“这事倒真没听娘娘提起过,不过这前后的变化也当真是快,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就天差地别了!”
季重莲苦笑一声,“谁能想得到呢?若不是如今找不到她的人,我也不会想到进宫去求贵妃娘娘。”
“嗯,钱财乃身外之物,眼下最重要的是人没事才好。”
敏福郡主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安慰季重莲道:“不管老郡王曾经犯了什么事,如今家都被抄了,再多的钱财也充了公,祸不及众,下面的人何其无辜,若是能为二姐的孩子正名,我也会尽份力的。”
到了皇贵妃的永福宫,许是已经知道了季重莲的来意,便直言道:“本宫知道裴夫人是为了敏怡郡王府的事情而来。”说着便挥退了左右,只她们三人近前说话。
季重莲恭敬地给皇贵妃行了礼,这才道:“贵妃娘娘体察,臣妇的确是为了我家二姐的事情而来,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臣妇就是想求一个明白。”
皇贵妃摇了摇头,一声轻叹,“老郡王这爵位都是传了几辈人了,他们坐拥江南富庶之地,眼红者无数,这次便是被老郡王下面的参政给逮住了把柄参了他一本,不过皇上念在本源同宗的情份下也只是将他们的家财充公罢了,没有祸及家人,只是本宫听说老郡王承受不住这打击已是去了,至于世子疯了后也是下落不明,世子妃无所出,你二姐倒是生养了一对子女,是吗?”
“贵妃娘娘所言不虚,”季重莲低垂了目光,神情黯然,“可我二姐如今带着孩子下落不明,只怕也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她如今的惨状。”
“那么你今日来……”皇贵妃审视地看了季重莲一眼,又瞧见敏福郡主期望和乞求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叹,“到底是有何事求本宫?”
季重莲这才抬起了头来,肃声道:“娘娘,臣妇是想请娘娘代为向皇上说情,册封我二姐的孩子为世孙,也算是给郡王府最后这点血脉正名!”
皇贵妃轻哼一声,忽地便笑了,“你这主意倒是打得好,可平白无故地皇上为什么要册封一个庶子为世孙?”
“娘娘,如今世子虽然下落不明,可也并未休妻,世子妃便自去了娘家,将郡王府一众都抛在了脑后,想来今后也不会守着这已经没落的郡王府,再说两个孩子也非她亲生,改嫁是迟早的事。”
季重莲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极其认真地看向皇贵妃,“可我二姐生下的孩子却是世子的血脉,如今虽然不知去向,但臣妇私心里想着,若是皇上能向天下发出皇榜,册封世孙,指不定我二姐便能带着孩子回来。”
敏福郡主也在一旁附和,话语恳切,“是啊娘娘,您就帮帮我们吧!”
“敏福,你不要说话!”
皇贵妃冷冷地扫了敏福郡主一眼,话语中的威慑很是明显,又转向了季重莲,道:“裴夫人,你的想法是没错,这份姐妹之情也很让本宫感动,可是本宫又为什么要帮你向皇上说情?”
季重莲眸中神色挣扎不已,最终是咬了咬牙,跪在了皇贵妃跟前,仰头道:“娘娘,您从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臣妇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只是朝堂的局势也不是咱们这些妇人能够左右的,就算我应允了您什么,可男人们一旦做了决定,那也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可以随意改变的。”
“但是我可以答应娘娘,若是今后真的风云变幻,我也会极力劝我夫君站在娘娘和小皇子一边,”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敏福郡主,“更何况郡主如今已是我的弟妹,咱们是一家人!”
敏福郡主在一旁很是着急,“娘娘,裴夫人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您就应了她吧!”
皇贵妃一挥手阻止了敏福郡主的聒噪,思虑半晌,才缓缓道:“如今郡王府已是千金散尽,早已是个架空的壳,若是仅仅封个世孙又没有实权,想来皇上还是肯的,对外也能显示出皇上的宽厚仁慈。”
“娘娘!”
季重莲心中一喜,满脸希冀地看向皇贵妃。
“不过,”皇贵妃脸色一肃,“希望裴夫人能够记得今日对本宫的许诺,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希望裴大人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
季重莲目光一凝,只觉得心头微微收紧,双手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磕拜道:“臣妇一定记得今日所言,在此磕谢娘娘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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