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有两章,大家不用急,老虎心里都记得。)
天子大帐,杨广听着沈光的回禀,脸上虽没有什么笑意,不过心里面还是颇为痛快的,柴绍原先是他大哥杨勇身边的千牛备身,一向不为他所喜,只是柴绍一向行事沉稳,当他的巨鹿郡公倒是安分得很,抓不到他的把柄,这回他给郭孝恪狠狠当众给羞辱了一番,倒是让杨广颇为高兴。
“那些个世族,还真以为朕拿他们没辙。”杨广自语着说道,他父亲杨坚当初便是靠世族的支持篡了北周,大隋开国以后,便开创了科举制度,以求削弱世族,不过收效甚微,到他手上加大了科举取士的力度,又被他寻机杀了高颎这些关陇世族里的巨头,才让那些世族人人自危,收敛了起来,不过杨广心里清楚得很,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力量仍旧不容小觑。
“皇上,唐公求见。”汪公公忽地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朝杨广回禀道,刚才外面李渊的样子可着实把他给吓着了。
“让他进来。”杨广当初默许郭孝恪去李渊府上抢人的时候,便早已做好了应付李渊的准备,毕竟这件事情郭孝恪始终是做得过分了些。
当李渊进来时,杨广就算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给李渊那憔悴的样子给惊住了,原本正值壮年的李渊如今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形容枯暗,便是杨广看了心中也有些不忍。
“皇上,臣…”李渊看到杨广,也不说郭孝恪的事情,只是一通自诉,说自己年老体弱,不堪征辽之役,肯乞回太原老家养老。
李渊这么一出乞老还乡,倒是大出杨广意料之外,看着李渊跪在地上叩头的苍老模样,杨广心中也有些不忍,再加上这次事情,怎么说都是郭孝恪做得过分了些,他也要考虑一下朝中的声音,如今李渊没有到他这里来闹,反倒是乞老还乡,愿意去太原抵御突厥,到让杨广原先准备的那些应对之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唐公起来吧。杨广让跪着的李渊起来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表亲,面子少他还是要顾及些情分的,而且启民可汗死后,突厥人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太原那等重镇也的确需要有人镇守。
沉吟了片刻之后,杨广还是答应了李渊所请,准他回太原任留守,以防备突厥人,如今的始毕可汗,可不像其父启民可汗那样对大隋忠心,是个野心勃勃之辈,虽然名义上突厥仍是大隋的臣属,不过杨广心里面清楚,和突厥再起干戈是迟早的事情,他这回征辽,也不过是先把高句丽这个能够呼应突厥的东海霸主先给除了。
见杨广让自己回太原任留守,李渊想到了刘文静为自己的那番谋划,强压住心里的欢喜,再次谢恩之后,方才退出了天子大帐。
待李渊离开后,杨广则为郭孝恪的官职头疼起来,如今这个自己提拔的爱将和关陇世族彻底翻了脸,而且和宇文述这个心腹宠臣也是对头,让自己可以大胆放心地用他,不过眼下倒是不宜在擢升他的官职,只是杨广仍旧觉得郭孝恪手上的兵太少了。
对于郭孝恪挑选兵员的苛刻要求,杨广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觉得郭孝恪这样做倒是不错,起码能够把关陇世族中人拒于这新军之外,能够完全控制住这新军,而不是像二十四军里那样关系盘根错节,复杂得可怕。
“去找裴矩来见朕。”杨广看向了一旁的汪公公,如今朝中,他宠信的五人里,裴矩才干最高,当年长孙晟分裂突厥为东西两部,裴矩亦出力不少,而且为他经营西域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次征辽实际上也是裴矩向他力主,从而让他坚定了征辽的决心。
“是,皇上。”汪公公领命后,便飞快地离开了,他心里明白,皇上找裴矩,肯定是有大事商量,可千万怠慢不得。
…
李渊府帐,刘文静和李渊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方棋盘,上面李渊的黑子在西北角连成了一片,刘文静拈着手中的白子,朝李渊笑道,“唐公如今担任太原留守,可谓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当真是可喜可贺。”
“若不是肇仁你提醒我,我又如何能借着此事回太原。”李渊此时脸上哪还有见杨广时的憔悴枯暗之色,一脸的意气风发,他在朝中隐忍多年,当个太平翁,如今终于能够手握实权,为一方留守可是让他大为满意。
关陇世族中,真正的高门其实便是当初西魏时的八柱国家,不过后来宇文氏篡国,八柱国家便只剩下六柱国家,到杨坚以隋代周后,李家便成了六柱国家中唯一最完整的一家,这些年李渊为了不步上高颎等人的后尘,一直都韬光养晦,以免让杨广找到借口除去他。
“肇仁,你觉得此次朝廷征辽,可有胜算。”虽然可以离开尔虞我诈的朝堂,去太原经营自己的势力,可李渊仍旧在意这次征辽的胜负,如今各地豪族都隐隐有不稳的迹象,若是这次征辽朝廷大败,难免重演开皇初年各地民变的局面。
“这次征辽,其实是裴矩的主意,他是想以大军逼降高句丽,以免高句丽和突厥勾结,皇上也是信了他的话,才有了这次的征辽。”刘文静放下棋子,朝李渊说道,他也是天下少有的足智多谋之士,而且对边地之事颇为了解,自然明白裴矩的想法。
“本来若是没有那个高建武行刺的事情,我敢肯定此战朝廷必败。”刘文静心中明白,杨广和裴矩其实一开始都是指望着能够逼降高句丽,看看这次征辽的排场就知道了,不但百官随行,就连那些女眷也是一并带在大军中,可见杨广是根本没有和高句丽大打出手的意思,但是高建武那次行刺,却让杨广意识到了高句丽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孱弱。
“如今却是不好说,虽然大军停留过久,不过宇文恺也不止在造那行宫,更是在督造各种攻城器械。”刘文静说着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还有那郭孝恪,手握兵士五千,此次征辽,最大的变数便在此人身上。”
刘文静心里隐约觉得那个高建武行刺杨广一事和郭孝恪脱不了关系,但他却不敢肯定,要知道那时候郭孝恪不过一个小小百人长,若是有此心机的话,这郭孝恪也未免太过可怕,把这有些荒诞的想法抛到脑后,看着有些疑惑的李渊,刘文静笑了笑道,“二十四军中,麦铁杖的左翼第一军已残,宇文述虽是咱们那位皇上的心腹宠臣,可绝不是麦铁杖那等忠臣,其他诸将,除了辛世雄寥寥几人,有几个会豁出身家和高句丽死拼,恐怕也只剩下那郭孝恪一人会尽全力而已。”
“肇仁所言甚是,那郭孝恪如今一身富贵全系于皇上身上,自然会尽全力,而且此人不但是世之虎将,而且更善将兵,此次征辽朝廷若胜,他必然一飞冲天。”李渊早已冷静下来,把郭孝恪当成了大敌,仔细思量以后,觉得郭孝恪前几日来他府帐抢人,绝非是武夫的鲁莽之举,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就算朝廷这次败了,皇上也仍会重用他。”刘文静摇了摇头,郭孝恪不但和关陇世族彻底翻脸,和宇文述这个杨广的心腹宠臣也同样结怨,如今这大隋军中的势力已经隐隐分作了三股,最大的自然仍是关陇世族,剩下的则是宇文述这样的当年为杨广登基出力不小的功臣和以郭孝恪为首的军中寒门。
这三股势力中,杨广提拔郭孝恪,便是为了让郭孝恪成为军中寒门的领袖人物,以抗衡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影响力,同时也是制衡宇文述这样的勋旧功臣,刘文静将这其中的情况一一为李渊道来,“唐公,皇上这几年虽然日渐骄横,目中无人,不过这权谋之术仍是老辣之极,唐公此去太原,当小心行事。”
刘文静知道如今虽然世族仍是势大,可杨广这些年开科取士,抬高儒学,不但削弱了世族,也收了不少士子之心,若是此番征辽被杨广取胜,到时挟大胜余威,大隋境内那些蠢蠢欲动的豪强必然不敢妄动,再给杨广几年时间调理内政,这时局怕是会又生变化,李渊回任太原留守,需得谨慎从事,在局势明朗前,千万不可落人话柄。
“肇仁之言,我自然省得,只是不知道那位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李渊把刘文静的话记下后,却是忽地话锋一转,他在朝中隐忍多年,又一直留意关陇世族中他人,如何不知道那些隐秘的事情。
“那位那边,有蒲山郡公为之谋,想必也在观望时局变化,若是此战朝廷大败,想必以那位在军中的影响力,必然会有动作。”刘文静如何不知李渊口中那位就是已故越王杨素之子,如今的楚国公,礼部尚书杨玄感,如今关陇世族中,论在军中影响力,无人能和杨玄感相比,如今二十四军中大半将领都是当年越王杨素麾下的故旧,若是征辽朝廷大败,杨玄感必有可乘之机。
“看起来,关键还是在那郭孝恪身上。”李渊听着刘文静的话,眉头却是皱紧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