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北岸,麦铁杖看着冲杀到自己身边的三个儿子,不由仰天长叹道,“也罢,就让我们父子三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作伴。”此时,麦铁杖身边只剩下区区五百人不到,个个都是浑身带伤的残兵。
“父帅,高句丽中军帅旗倒了。”麦铁杖身边,下马后一直护在他身边的长子麦孟才忽地看着前方那杆本来矗立在高句丽中军的大旗忽地斜着倒将下来,不由大吼了起来,“父帅,高句丽中军帅旗倒了,倒了。”
听到麦孟才的吼声,猬集在辽河北岸滩头,快要被赶下河的大隋士兵们一个个都是看向了那面在大风中跌落的高句丽中军帅旗,原本疲惫的身体一下子又有了力气。
“给我杀,等杀完了这群狗娘养的,本帅给你们向皇上请功,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要娘们有娘们。”自忖必死的麦铁杖看着因为中军帅旗倒下而军心涣散,立时间攻势小了下来的高句丽前军,狂喜着大吼了起来。
“是,大帅。”麦铁杖身边的亲兵先是齐声呼应了起来,接着附近那些士兵也一起欢呼了起来,“跟那些狗娘养的拼了,回家就有娘们了。”嘶哑的笑声里,辽河北岸,被逼到河滩边的大隋士兵们开始了进攻,军心已失的高句丽前军只是被一次反冲锋,就轻易地溃散了,只有那些高句丽中军本阵的骑兵在一阵混乱后继续扑向了麦铁杖他们。
高句丽中军,姜以式披头散发地看着一槊将自己逼下马的隋人将领,一脸的难以置信,刚才这个隋人将领居然一个人策马冲过了他身边亲兵队射出的箭雨,直到胯下马匹脖子上中了二十多箭后不支倒地,竟然下马步战,冲到了他的面前,在他四周亲兵的包围下,一槊挑飞了他头上的兜氂,把他逼下马来,接着便一刀砍翻了他身边那个执旗的亲兵。
“我乃高句丽…”看着披头散发,躲入亲兵保护中,看着己方帅旗倒下的高句丽主帅朝自己报上姓名,郭孝恪横槊一指道,“将死之人,就不必通名报姓了。”这时他身后,最后随他冲到二十多名亲兵到了,一时间声势大振。
郭孝恪话音刚落,就挥槊杀向了那个不过四十余岁,看上去身形颇为雄壮的高句丽主帅,就让这个人来做他野心之路的第一块踏脚石好了。
“狂妄。”姜以式冷面看着带着区区二十多个亲兵朝自己杀来的隋人将领,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刚才他只是小看了这个隋人将领,才让他单骑直入,把自己给逼落下马,砍了帅旗。
“杀了他们,给我把帅旗升起来。”姜以式长刀一挥,身边一百多亲兵涌向了郭孝恪他们,现在虽然左翼已经崩溃,前军和中军一片混乱,但是对岸的隋人还没有修好浮桥,只要他赶在对岸的隋人援军过来前,把局势稳定下来,他就还能守下来。
“别管旗,都随我杀那狗头。”郭孝恪丝毫不管被那面被高句丽士兵抢到的帅旗,只是一槊刺翻一个朝自己扑来的高句丽士兵,朝不远处的高句丽主帅,大声吼道。
“将军,马。”满脸血污的木兰策马到了郭孝恪身边,从马上跳下,将马缰扔给郭孝恪后,大声说道,刚才郭孝恪亲自带他们冲击高句丽人的中军本阵,她和老驴头,罗士信,苏吉他们被其他同袍围在中间,一路全靠前方侧翼的同袍开路,才能完好无损地杀进高句丽中军,而她因为身子轻,马匹仍有余力冲刺,此时听得郭孝恪的吼声,却是将马让了出来。
“你小心。”接过马缰,郭孝恪朝木兰低声道,接着便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马臀上,长声而起的嘶鸣声里,吃痛的战马疯了一样冲向了前方,驮着郭孝恪如同风一般卷向了高句丽主帅。
看着挡住郭孝恪去路的几名高句丽骑兵,木兰拿着从地上尸体处拔出的箭矢,看也不看,手中的轻巧猎弓一阵连珠急射,将手里的八枚羽箭一下子全部射了出去,她射出的箭虽然力道不强,不过这时战场上那几名挡住郭孝恪去路的高句丽骑兵也就离她三四十步的距离,八枚羽箭竟是大半都射中了,其中两名更是被直接射落马下。
“滚开。”郭孝恪马槊一扫,将另外两名高句丽骑兵给扫落下马,直面那身边只剩下五六名亲兵护卫的高句丽主帅,这时他胯下的马匹哀鸣一声,双膝跪折在地,将郭孝恪从鞍上摔落了出去,当摔落在雪地时,两杆枪,三柄刀已是落在了郭孝恪身上。
马槊格住两柄刺来的长枪后,郭孝恪只是护住了头部要害,背上胸前却是被三柄长刀给砍了个结实,刀刃和唐貎甲的甲叶碰撞间,激起了一串火星。
郭孝恪只觉得胸口背后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接着便一手执槊,一手拔刀,将那三名偷袭的持刀高句丽士兵给砍翻在地,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宝甲,他们使劲全力的一刀,连甲叶都砍不透。
一刀拨开那高句丽主帅照面刺来的马槊,郭孝恪手中马槊一松,刺入了那匹黄骠马,顿时血箭飙射了出来,吃痛的黄骠马将背上的高句丽主帅给颠了下来。
喉咙口一凉,姜以式就看到了那双黑漆漆的瞳子,里面的光冷得让人心里心里发怵,刚才一切都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情,五人趁乱偷袭,居然就这样给这个隋人将领破了,而自己也沦为了俘虏。
四周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兵都停了下来,老驴头看着站在远处,用马槊顶着那高句丽主帅喉咙的郭孝恪,脸上笑了起来,这时随郭孝恪轻骑直取高句丽中军本阵的亲兵只剩下了三十人不到,近半的人都死了。
“将军。”浑身浴血的罗士信刚才一个人挡住了十几名高句丽士兵,从开战到现在,死在他手里的高句丽士兵足足有二十几人。
看着被生擒的自家主帅,四周剩下的高句丽士兵都是失去了最后的斗志,那面被刚刚绑在旗杆上要升起的帅旗落在了地上。
“降者不杀。”郭孝恪看着那些停下来的高句丽士兵,大声喊道。
“别听他的,杀光他们。”姜以式拼命地挣扎起来,一边狂吼着,一边想要自杀,他不怕这个生擒自己的隋人将领杀了他,就怕他招降那些普通士兵,即使全军彻底崩溃,四处溃散,也好过被招降。
“啪。”郭孝恪手中一退一转,原本顶在高句丽主帅咽喉上的马槊移开后拍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将那高句丽主帅的满口牙齿打落下来,一收马槊,郭孝恪大步走到了那高句丽主帅身边,将他提到了马上,这时苏吉利已是解下马缰,像捆猪一样把这个高句丽主帅给绑了起来。
“降者不杀。”郭孝恪再次看向了那些高句丽士兵,他相信他们中一定有人听得懂,果然,当他第二次喊话后,有高句丽士兵开始扔下了手里的兵器,默默无声地跪在了地上,连主帅都被抓了,既然投降可以活命,他们再打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给我把那面旗子,用火点了,升上去。”郭孝恪走到了那面被扔在地上的高句丽帅旗,朝身边的几个亲兵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失去中军指挥的高句丽人离全军崩溃只是迟早的事情。
被点燃的高句丽帅旗再次在中军升了起来,升起的火团在战场上异常扎眼,那些看到的高句丽士兵都是一个个愣住了,尤其是河滩前,还在作战的高句丽骑兵,看着那面在风中化为灰烬的帅旗,都是停住了马匹,一脸地惊惶失措,刚才帅旗倒下,他们还没有失去斗志,相信帅旗还会再次升起来,但是现在他们苦苦等待的帅旗却没了,变成了空中黯落的火星。
看着四散奔逃的高句丽骑兵,麦铁杖和身边最后剩下的两百多名士兵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那小子还真想得到。”坐在尸堆上,麦铁杖看着高句丽中军方向,口里喃喃自语道,那面被点着升起的高句丽帅旗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若不是这样,那些高句丽骑兵也不会那么快就军心涣散而退却了。
辽河南岸,观战台上,看着战局已定的杨广,不复开始时的急躁,而是恢复了他大隋天子的威仪,看着各个属国的国主和使者,将他们的表情尽收于眼底,脸上露出了矜持的笑意。
“天朝上国,兵锋之盛,岂是区区东夷小丑所能抵挡的。”几个机灵的小国使者当杨广的目光扫过他们时,都是一个个站立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各种各样谄媚的话从他们口中说了出来,只是片刻,大隋的文武百官们,也是一个个醒悟过来,溢美之辞不绝如缕地在观战台上响起,似乎对岸此战胜利之功全在杨广一人之身。
“此皆将士用命之故,非朕一人之功。”心情大好的杨广脸上不着痕迹地说道,不过心里面却是没有再把高句丽人放在眼里,占据天时地利,整整四万人马,却还是转眼间覆灭,可见天命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