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营猬集在了辎重营的屯粮之地,因为数个屯粮营,他们的兵势被分了开来,当看到守卫的士兵并不多时,骑在马上的高建武变了脸色,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中计了,隋军居然不惜将战兵主力调出大营,就只为了引他们上钩。~~~~
“撤。”没有丝毫的犹豫,高建武立刻让身边的亲兵吹响了退兵的骨笛声,他要是猜得没错的话,隋军一定在附件埋伏了精锐,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尖利的骨笛声,走出伙头军营帐的麦铁杖端着酒杯,看着起火的屯粮空仓,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那支高句丽军马的将领倒是个知兵的人,那么快就发觉不妥了。
“快,都给老子快点。”骑在马上,孟金叉的嗓门响得如同旱天里打雷一般,人却是策马扑向了用来诱敌的屯粮空仓,大帅那天说得好听,可那可恶的小子那里晓得他接下的军令有多么危险,不但要接下那些高句丽狗的进攻,还要在他们撤退时挡住他们,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敢领着近百的新兵接下这差事。
最外的屯粮空仓口,郭孝恪身边聚起了近五十号人,剩下的全都战死了,不过和他们对上的黑衣武士也没讨得了好,五个屯粮空仓,只有郭孝恪这里始终没有陷落,反倒扔下了三十多具无头的尸首。
骨笛声响起没多久,郭孝恪他们便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这时郭孝恪才明白自己这队人守着的地方正是来袭的高句丽军马撤退的要道,只要能挡住他们,等到孟金叉的人马过来,这些黑衣武士便一个也别想逃走。只不过他这队人已经打残了,常言道归师勿遏,更何况是这些一心逃命的黑衣武士,想到这里,郭孝恪不由心里发苦,麦铁杖给他的这个立功机会,一个不好,就能要了他的命
“六叔,还有力气杀胡狗么?”郭孝恪回头看向了身边的老驴头,刚才的战斗里,老驴头杀了三个黑衣武士,那三颗人头此时正别在他的腰间。
“有,来多少杀多少。”虽然身披数处刀伤,可是恢复了过往硬气的老驴头却是毫不犹豫地大声道,也不管手里的刀崩裂的口子看上去已经如同铁锯一般,怕是连人头也割不下来。~~~~
“你们呢?”看着一脸倔强的老驴头,郭孝恪笑了起来,接着看向身旁一个个都是满脸血污的士兵大声问道,这些士兵都是他从大营各处的新兵里亲自挑的,当初他挑人时也是存了私心,婉拒了钱士雄打算调给他的老兵。那些见过血的老兵虽然要比新兵强,可是却也沾染了不少坏习惯,郭孝恪知道天下迟早要乱,尽管现在他没太多的想法,可也知道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力,而眼前这些人就是他日后在乱世中的依仗。
“跟着将军杀胡狗。”士兵们沉默了刹那之后,忽然有人带头喊了起来,“跟着将军杀胡狗。”接着,每个人都一起高呼了起来。
“跟着将军杀胡狗。”木兰攥紧了拳头,看着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如同战神一样的郭孝恪,双颊如桃花一般,而她身边的一个个士兵们也都是涨红了脸,就连原本脸色苍白的苏吉利脸上也露出了病态般的潮红。刚才的战斗里,郭孝恪始终都身先士卒,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从那些黑衣武士手下抢了一条命回来,他身上的几处刀伤都是因此而得。
看着一张张信任自己的年轻脸庞,郭孝恪的心里像是有团燃烧的火焰,只觉得天下之大,只要有这些人跟随,无处不可去得,虽然只是第一次置身于这真正的战场上,可他却已喜欢上了这种滋味。
“好,咱们一起杀那些狗娘养的。”没有多余的语言,郭孝恪只是举起了自己的黑色马槊,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身后四十七名士兵跟着他一起呐喊了起来,“杀那些狗娘养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些骑着马的黑衣武士也出现在了这些士兵的视线中,不过没有一个人害怕,一个个都是紧挨着身边的同伴,挺矛结阵,盯着那些如同黑云一般压过来的胡狗,等着刺出手中的长矛。
“人死卵朝天,砍头碗大疤。上阵杀胡狗,孬种操他娘。”轰隆隆的马蹄声,老驴头有些嘶哑的喉咙唱起了这首粗鄙的军歌,在士兵们耳边响了起来。
“人死卵朝天…”听着老驴头的苍老歌声,郭孝恪和其他人也不由一起跟着唱了起来,“砍头碗大疤…上阵杀胡狗,孬种操他娘。”竟是压过了汹涌而来的马蹄潮声。
远处,正赶过来的孟金叉听到了这隐约的歌声,不由一起跟着唱了起来,“人死卵朝天,砍头碗大疤。上阵杀胡狗,孬种操他娘。”
“不想老娘给操的,就跟老子来,哈哈哈哈哈哈。”孟金叉大笑着,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也不管前面有乱兵挡道,横冲直撞般冲了过去,而他身后那些亲兵也是一个个喊叫着,“最后的那个操你老娘。”打马追了上去。
“马六子,你个老小子。”伙头军营帐前,听到歌声的麦铁杖看着郭孝恪他们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接着放声长笑了起来,他身边的几个老亲兵也是笑了起来,当年那个敢一个人叼着刀子夜袭突厥狗的马六子回来了,不再是那个一蹶不振被人看不起的老驴头。
“走,咱们去看看马六子,瞧瞧他宰了几个。”麦铁杖跨步走出了伙头军的营地,翻身上马,身后的几个老亲兵和亲兵队连忙跟了上去。
“这歌,好久没听到了。”坐镇大营的钱士雄听到辎重营里不知道多少人一起唱起来的粗鄙歌声,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让身旁几个军司马和录事参军的军中文吏有些意外,他们从没听过这般粗鄙的军歌,也没想到一向文雅的大人居然并不讨厌这歌声。
“刺。”嘶哑的声音里,挺矛结阵的士兵刺出了手中的长矛,面对冲锋而至的黑衣武士,他们在郭孝恪的带领下,不进反退,刺出了手中的长矛。
“噗。”“噗。”“噗。”长矛贯穿血肉的沉闷声响中,无数的血花绽放,绘成了一幅残酷而艳丽的鲜红图画,那些死士营的黑衣武士没有想到这些隋军士兵在他们的冲锋气势下没有崩溃,反而是挺矛刺击,牢牢地守住了道口。
“嘶。”马匹的嘶鸣声里,黑衣武士们勒住了马缰,面对这种坚若磐石的步兵矛阵,策马冲锋只是如同撞向礁石的海浪一般徒劳,最后粉身碎骨。
“下马。”黑衣武士中的军官喊了起来,他们的时间不多,不把这些挡路的隋军士兵杀溃,怕是要全军覆没于此,片刻间近五十名黑衣武士从马上跃下,挥刀冲向了前方结阵的隋军士兵。
“哐当。”顽铁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身经百战的黑衣武士们下马步战后,靠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在付出了十几人的伤亡后,破开了隋军士兵的步兵矛阵,短兵相接。
“杀。”郭孝恪双眼通红地刺出了手中的黑色马槊,他们的人数太少,结阵以后,根本没有厚重的纵深,被这些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下马一阵冲击,便再也维持不住完整的阵形。
看到隋军士兵的步兵矛阵被破,靠后的几个黑衣武士吹起了口哨,唤来了自己的坐骑,轻巧地翻身上马,撞翻了几个隋军士兵,彻底冲破了这道防线。
“走啊。”看着被砍到的士兵,郭孝恪大吼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挡不住这些黑衣武士,再拦下去只会全都死在这里。
“二郎。”“将军。”老驴头和木兰都是看向了郭孝恪,可回应他们的是郭孝恪的马槊,两个人被马槊拍出了狭窄的战场,“走啊。”郭孝恪大呼间,还剩下的三十多名士兵再没有了坚持的勇气,一下子做鸟兽状散开了,而那些黑衣武士急着离开并没有追杀他们,只是有几个人被冲起来的马匹带到撞飞了出去。
高建武策马从远处奔驰而过,看着那员将士兵护在身下,挥舞马槊的年轻将领,将他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就是因为这个人,阻碍了他们一阵子。
“看来,老子来得正好。”刚冲出的黑衣武士还来不及庆幸,便迎头碰上了孟金叉的人马,“给我杀光这些胡狗,回去老子让那几个新来的小娘皮伺候。”浑身披挂重甲的孟金叉朝自己的亲兵大声吼道,一夹马腹,当先挺槊冲了上去,他的亲兵队都是甲具骑装的重骑兵,听到孟金叉肯将几个新来的水嫩营妓给他们享用,一个个都是像饿红了眼的狼一样,策马杀了上去,一番猛冲顿时将黑衣武士的阵形冲了个七零八落。
高建武看着自己耗费不知道多少心血建立起来的死士营居然就这样给隋军的重骑兵一阵冲破,心里仿佛在滴血,可他不敢抬头,只是矮身低伏,在傅冬来和身边十几个心腹的保护下,试图杀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