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辄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挂念着早朝,当真是摄政王做上了隐,在骨髓里都生了忧国忧民的根不成。
一般女子与男子初次欢.好之后,第二天醒来不是含羞的情意缱绻,就是愤怒的申斥怒骂。这小儿倒好,两样全没叫他见识,只一心想着别人的江山稳固,当真潇洒的好似昨夜被睡的是别人,而他则成了被吃干抹净的怨妇一只。
这叫男儿气度旺盛的王爷如何忍得!一腔的柔情顿时被冷水浇下,当下,恶意满满的挑眉道:“你若是起得了身,倒是能赶上明日的早朝。”
阮清一时没听明白。苏辄贴心的再次提醒,“现在已是酉时,你再躺一会儿估计就可以就着晚膳赏月了。”
“什么!”阮清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却是浑身酸痛的好似散了架一般差点跌回去。
苏辄见她终于显出几分活气,心里却冷了下来,冷眼肆意的欣赏着浑然不觉春光大泄的殿下玉.体,幽幽道:“看来,殿下确实恢复的不错,这一嗓子喊的真可谓神完气足,精力充沛……倒是本王惭愧了。”
阮清听不懂王爷的曲径通幽,只想着今日早朝便要定下借派粮食的事宜,她却无端缺席,朝会还不知乱成了什么样。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搅弄是非的长舌,虽然鎏英殿的人都是苏辄亲自挑选的,可避不住墙外有心人窥探。一旦传出摄政王贪睡不上朝的些许流言蜚语,她那把蛟椅怕是立马会被群臣的唾沫星子一路冲下玉阶去。
可恨她昨晚以身饲虎,原想着令牌手到擒来,哪知王爷早有算计,在这里给了她一刀。
真是可恶!
满腹的委屈便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呼啦啦的席卷而来,到了嘴边尽数化作利刀,狠狠的打断苏辄还要继续说出口的话,“够了!定北王现在说这些是想看我为自己的愚蠢跪地求饶,还是想看我不依不饶垂死挣扎?是,我是犯了蠢,本就不该相信你,却偏偏捻不清自己的斤两,以为还会有所不同!可我最起码还有做人的良心!可定北王你呢?就为我一个人的错,便迁怒于万千无辜百姓,试问你可对得起那些全心信赖追随你的将士!可对得起北地那些敬仰你为天神的淳朴百姓!若有一日在你的北地领土上发生这样的灾难,你也能这般冷眼旁观落井下石么!”
愤怒一旦被激起便是不可收拾,阮清此刻全然无视苏辄满脸的阴郁沉怒之色,越骂底气越足,一副今日就要把天捅破,大不了玉石俱焚的架势,又直指要害的补上一句:“既然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也该看够了我屈辱不堪的模样,若不想现在就杀了我彻底解恨,便不必再虚情假意留在这里装出一副要对谁负责的嘴脸!鎏英殿糟污,还请定北王移驾!”
苏辄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未能将这一串淋漓的肺腑之言消化殆尽,只觉得一字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刀子狠狠插在心上,想□□都会带出血流如注。然而他最怒的并非她骂他冷血无情,自私卑鄙,他怒的是她当真拎不清自己的斤两,拎不清他的真心,甚至说出……
以前听人说盖着被子纯聊天也能聊出情趣来,真他娘的扯淡!
他倒是想不明白和和气气的睡了一晚上,醒来还光着身子怎么就干起架来。他都怀疑若不是这小儿斯文惯了,不擅长动粗,这会儿指不定会随便上手什么开的他脑门开花,荼蘼满床!
便是真给他来一下狠的,打出一副胆肠来,他也认了。可这般冷刀子插人活心,这世上怕是也没人能及上眼前这位巾帼女王顺手了,真真是叫人疼的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一了百了!
苏辄死死的攥紧拳头,凤眼几乎瞪出眼眶外,连鼻尖都挂了一层亮晶晶的寒霜。吞吐半晌儿,方艰难而缓慢的开口道:“你还真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摄政王了不成?却是在这儿跟我摆什么谱!你如今已是我苏辄的人,一切便都要由我说了算!以后便不用上朝了,安安分分的呆在这鎏英殿好好将养身子,等着跟我回北地,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鬼才要跟你回北地!”阮清顿时炸了毛,不管不顾的叫道:“给你点好脸色你就要上天了是不!若不是为了令牌,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若是定北王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想要我的贱命,只管叫人来知会一声,我绝无二话如约将脑袋奉上!现在,还请定北王赶紧离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苏辄再忍不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你敢再说一遍!”
阮清使劲挣了一下,自是没能挣脱,便高仰着下巴,怒瞪着眼,恶狠狠道:“再说十遍八遍也是一样!”
“好!很好!”苏辄一连说了几个好,可见是气的不轻,向来钢嘴铁牙的人此刻竟是连话都说不全了。握惯刀剑的手指难以自抑的抖动着,叫人担心会一个忍不住将那倔强的下巴捏成骨头渣子。
最终,苏辄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阮清,你最好牢牢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不要后悔!”便猛地起身,随手披上衣服大步离去。
直到苏辄冷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阮清才一滩烂泥似得滩回了床上,睁着空洞的大眼,望着头顶低低的骂了一声,“混蛋!”
可眼下容不得她悲春伤秋,前朝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处理,粮食的问题也要另外想办法,且一日未见,也不知小七找不到她有没有害怕哭闹。便只在床上稍作缓息便撑着酸痛的身子下床穿衣。
小全子在门外听到动静,立马带着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入,打热水洗帕子,替阮清净面洗手,又用竹盐苦茶漱了口,这才趁着宫人给阮清梳头的功夫,亲自从外面端了一锅香气腾腾的鸡汤回来。
阮清心里本就腻味,此时看见这鸡汤更是没了胃口,只瞥了一眼便恹恹道:“我不想喝,撤了吧。”
小全子愁苦着一张溜光水滑的小白脸,亲自舀了一碗端到阮清跟前,好言劝着,“您好歹喝两口吧,这鸡汤可是炖了整整六个时辰,药材全都入了味……是定北王早上专门叫人给您熬的,说是对身子大补——”
定北王三个字如今听入阮清耳中无疑就是一颗炸.弹,当即被点燃了火芯子,抬手一把将鸡汤挥开,“都说不喝了!拿出去倒掉喂狗!”
精致的白玉小碗摔落,鸡汤和碎片飞溅了满地,吓得一旁的宫人噗通噗通全跪了下去。
小全子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是不同于其他宫人,小全子心里明镜似得,刚才定北王出门的时候,那一身的煞气可是差点戳瞎了他的眼睛。说不得两人又是起了什么龃龉,才会令从来不会起性子的摄政王这般暴躁失态。
谁不知道宫里头最温柔宽和的主子独独只这一位,便是那些个娇滴滴的公主,也都是表面端庄娴静,私下里其实个个骄纵蛮横,责罚迁怒宫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这一位,却是自进宫以来,他贴身服侍着,从来没有见着有半回无理取闹任性耍横的时候。
可见定北王这一回是真的点了阎王殿门口的炮筝。
按说,自家主子受了委屈,作为忠心内侍合该帮着一起大骂贼子该死,可大逆不道的话到了嘴边却如何都吐不出来半句,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可……咱们这宫里头也没养狗啊!”又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再说,就算有狗,便是有命喝下去也没命消化这等好东西,定北王还不立马举着刀杀来,一刀将那狗肚子豁开……”
阮清一记眼刀横过来,小全子立马趴回地上,埋头小声的嘀咕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又闹起了别扭呢……”
阮清都懒得再费口舌问他到底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好端端的了,冷脸叫他起了身,又挥退了其他宫人,这才问道:“前朝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可有人来闹过?”
小全子愣了一下,迟疑的问了句,“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阮清皱眉。
小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自己没料错,果然是光顾着吵架了,正事全没聊上半句。于是,便忙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的说了起来,“今早奴婢本是要进来唤您起床去早朝,谁知奴婢还没敲门,定北王就走了出来,叫人不要打扰您休息,然后带着奴婢替您去了早朝。”
“你说定北王去了早朝!”阮清刷的站了起来。
“是啊。不过您别着急,待奴婢慢慢说……”
小全子果真说的很慢,估计也是觉得事关重大怕错漏了什么,所以回想的很是仔细。阮清耐心听完,大概闹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