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吓的一个激灵跪到地上,不停抬眼看向自己的主子,吱吱呜呜不敢说话。
她这副作态很是令人起疑,就连秦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心想着再这么拉扯下去,指不定这把火最后会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烧上一遍。如今事情是在他的别院发生的,不管最后查不查的出什么,再由着赵连祁这猪脑袋一通折腾下来,他首先就将人都得罪个遍了。索性硬着头皮快刀斩乱麻,抢先上前一步厉声问:“还不如实招来!可是非要刀架在脖子上你才开口!”
“小侯爷明鉴!”清露连连磕头,再不敢迟疑,颤抖着飞快道:“那汤是给我家小姐来了小日子补血暖身用的!里面都是些女子用以滋补的药材,其他什么也没有掺加!”
李太医听到了清露的话,噔时恍然大悟,搓着手激动道:“果然如此!这女子月事所服的八珍汤本就是滋补暖宫的阴补之药,王爷体质阴寒,加之落了水体虚寒凉加重,这添加了阳补之用的老参的八珍汤对普通人可能没什么,但王爷来说却是虎.狼之药,一时承受不住,冲撞了内元,有所耗损也是在所难免的。”
秦煜始料未及的额了一声,顿时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悄悄的回头瞥了苏辄一眼。
苏辄显然身体虚弱中,脑子也转的比较慢,一时还没回味过来,只微微皱了下眉。
倒是赵连祁反应前所未有的快,闻言先是飞快的看了柳怀素一眼,脸莫名的红了一片。在心里暗骂李太医:老货!不早点说!
可巧的是柳怀素因着来了月事,脸色苍白便专挑了一件艳红的裙子来掩盖脸色,倒是看去甚是明艳动人,可现下那灼人的红色此时却直接上了脸,整个人都似刚从炉子里掏出来的烤番薯一般,直教人不忍目睹。方才还望着床上的人陌陌关切的眼光,已是不知该放向何处,有几次恨不得立即拔了脚拎起自己那个嘴快的丫鬟冲出门去。
阮清虽不知小日子是个什么日子,但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苏辄并非中毒,只是巧合误食了与体质相冲的补药才会病倒,倒是松了口气,自觉占了理,底气也足了十分,抬头笑着对偃旗息鼓的世子表哥道:“世子哥哥可是听见了,苏叔叔并不是被下了毒,而是误服了汤药而已。”
说罢余光瞥见床上的人似乎抖了那么一抖,心下一时紧张,也顾不上再寻大表哥的不痛快,连忙快步走到床前,望着苏辄煞白的脸色,伸出一只手扶住苏辄有些僵硬的搭在床边的手臂,心疼的眼圈都红了,“都怪我……苏叔叔可是还难受着?有没有好一些?”
苏辄觉得自己若是没有醒来可能会更好一些。他现在只想两眼一闭干脆死过去了事。
这小儿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简直比直接给他一碗毒.药还要恶毒百倍。竟拿了女子月事用的补药来糊弄他,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再丢脸,是嫌昨日那一巴掌还不够解气吗?
王爷觉得自己果然还不够了解眼前这看似温顺可人的小儿,瞧,方才面对赵连祁那股子刁钻狠辣的劲儿,以及前个儿赏花宴上报复尤肃的凌厉果敢,真真叫王爷刮目相看。
敢情以往这小儿在自己面前都是装出来的一副温良无害,骨子里却是比他这个心肠百转千回的还要高明几许。
这真是叫素来冷静自持的王爷直想时光倒流将那碗汤药兜头倒在这小儿的脑门上。
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无力的抬了抬手,“都出去。”
亲眼目睹了王爷的惨痛乌龙事件,众人哪里还敢多留,不等苏辄的话音落下,皆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屋子。
阮清觉得苏辄这句话肯定不排除自己,虽然还想再表一表忠心,忏悔自己的失误,看着苏辄闭着眼睛阴冷的侧脸,终究还是勇气不足,恹恹的松了手起身跟着众人离开。
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苏辄在身后冷冷道:“你去哪儿?”
阮清左右看看屋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方觉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小心翼翼的回过头,道:“我、我回房间面壁思过……”
少年约是因为发育的晚,尚未经历变声期,声音一如幼时的绵软清脆,这般主动做小伏低的认错,听到耳中软儒儒的可怜,竟是令王爷心中的怒火顿时消解了大半,口气稍缓道:“犯了错竟只想着逃避,这又是谁教你的?”
阮清忙摆手道:“没、没有……我只是怕太傅不高兴,对休养不利,所以不敢留在这里惹太傅心烦,扰了太傅休息……”
苏辄哼了一声。心道,又开始装了,刚刚那毒嘴的架势呢?面上装的可怜,心里指不定笑的多畅快呢!这么急着出去,可是憋不住要笑出来了,怕被他看见?
好在今日在场的除了这小儿,剩下的几个都是自己的好友,面子一时抹不开倒也算了,若是李恪那厮也在,他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想到这里,王爷直觉不能让这装模作样的小儿溜出去,寻了那李恪畅谈他的糗事,便道:“你就呆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哪里都别去。”
阮清心里挂念太傅的身体,本就不想离开,眼下太傅发了话,他当然唯命是从,却又想着太傅特意留下他估计是打算清算债务了,免不了一顿骂,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回去,极尽乖巧的扶着软绵绵的太傅躺回床上,轻声道:“李太医说太傅如今正是体虚,需得好生静养,千万莫要因一时控制不住,动了气,再伤了根本……”
这话原是没错,可听到苏辄耳朵里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如今体虚还不是因为那碗月事八珍汤所致,这小儿竟还敢再提这一茬,往他尚未恢复的伤口上撒盐!
可小儿甚有心机,撒了盐立即拿纱布干脆利落的将伤口包了个严实,明摆着是怕他翻账,提前先堵了他的口。
苏辄胸口起伏了两下,若不是不愿就此失了风度,定是要跟这小儿追究到底的。最后他只是躺到床上,任小儿轻手轻脚的替他拉上被子,在小儿温柔的注视下闭目养神。
他也确实困乏的厉害,起初还惦记着床边的人会不会趁他睡着再次溜走出去搅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不一会儿就扛不住药力发作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待得一觉醒来,已是下晌,睁开眼果然床边的人不见了踪影。苏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口便要喊人,可嘴刚刚张开,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闻得一串轻巧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苏辄定睛一看,那走进来的人可不就是趁他睡着溜走的小儿。
只是那小儿手里还端了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放了一碗粥和几样小菜。来到床前,看到他已经起身,大眼微微一亮,颤巍巍的托着盘子在床边坐下。
“苏叔叔醒了!我想着苏叔叔自昨日就一直没吃什么东西,醒来应该会饿,便叫人去做了些好消化的饭菜过来,这一回都是让李太医亲自检看过的,绝对不会再有问题,苏叔叔赶紧趁热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苏辄挑了挑眉,刚刚蹿到心口的那股子邪火倒是被那饭菜的香气给压了下去,看着阮清将盘子放到床头的矮桌上,似乎是一路亲自端着这些饭菜过来,手臂有些酸软,放下盘子后悄悄的捏了两把双手,又端起那碗炖的浓稠稀烂的粥,细心的舀了一勺先放到自己嘴边尝了尝口感和温度,这才满意的重新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这是要亲手喂他吃粥?
苏辄有些讶然的盯着那勺子粥,他虽然虚弱却也不至于连勺子都拿不起,且服用了李太医的药丸又睡了一觉之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自己进食。
他虽贵为定王府二公子,如今又是王府主子,却从来不习惯下人近身伺候,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务,像这类衣食小事大多都是亲力亲为。还真不适应被人这般细致的服侍着喂饭。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张开了嘴。
阮清连忙将粥送到了苏辄嘴里。看着苏辄慢慢的咽下了那一口粥,直觉像是将对他的怒气也一并咽回了肚子一般,令他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觉得逃出生天一回。
苏辄倒没留意小儿的曲折心思,粥含在嘴里,口感十分甜腻。他一向不喜欢甜食,却破天荒的觉得这一碗甜粥甚合口味,令他欲罢不能。却是又警惕的看了看碗里似是掺了什么的粥,问:“这是什么做的?”
阮清见他果真没有再提惩戒的事情,不由心情松缓的愉悦道:“这是莲子百合粥,李太医说莲子味苦,可以清解郁气,我想着苏叔叔不爱苦的,便叫人加了蜜枣进去,掩盖了莲子的清苦之气,而且甜食可以补充气力,苏叔叔一直未曾进食,正需要吃些甜的养养胃。”又巴巴的望着苏辄的脸色,期翼的问:“这粥可还合苏叔叔的口味?”
苏辄点了下头:“还不错。”又想到这个点其他人应该都吃过午饭了,却不知这小儿陪着他有没有自觉的用饭,已是这么瘦了,若是饿着肚子倒是他这个做叔叔的不尽职了,便问:“你可吃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