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重要!阮清觉得她现在还有底气敢对着这个横眉竖眼的男人叫板,全是托了赵家祖上的荫庇,若是连这一层依靠都没了,在这个嚣张跋扈的反骨逆臣眼里,便是与那些路边任人揉搓的民女村妇无异,岂不是要叫他彻底压在身下,翻不起肚皮来?
便是个冒牌的摄政王,好歹也是御口亲封的,至少只要赵氏江山不倒,她还是正统皇家血脉。难道要她眼看着年幼的新帝被奸人所害,甚至取而代之,失去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沦为阶下囚,再等他昂首挺胸的来打击报复,怜悯施舍不成?
当然,这个想法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算计,万万不能说出来提醒这个恨不得时时压着她的男人提前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可没忘了自己现在被“生病”了,一不小心说不准就马上“病死”在这前后不着的牢笼宫殿里,到最后连尸骨都寻不见,被偷运去北地沙漠里做禁脔宫妃。
于是,努力缓和了表情,摸着“良心”真挚的柔声道:“阿阮只是放心不下那年幼无知的七弟,怕他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奸人给骗了去。有道是长姐如母,皇舅父病重,将七弟交代与我,我便要尽心照顾好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浑然不顾,潇洒的做甩手掌柜呢。”
苏辄冷哼一声,心道,说的好听!那居心叵测的奸人指不定就是在拐着弯的骂他呢!还好他英明,为了名正言顺的娶到这个小儿,才没结果了那昏聩碍眼的大家长,否则还真就叫她逮着借口,将母爱发挥到底了。
“你那七弟自有亲爹照顾,除了后娘,宫里头也还有一大堆可堪为母的姐姐,用不着你一个雌雄莫辨的当爹又当娘的操心受累!此事休要再提,只给我安安分分的呆着!”苏辄一锤定音,拽着胳膊就将人按回床上,不容反抗道:“现在,给我睡觉!”
“苏远之!”阮清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竟是没头没脑的喝出了王爷的名讳。
这等不尊师长,狗胆包天的行止,阮清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鲜活淋漓的演绎。喊完便本能的一缩脖子,自短了三分气势。可转念又觉得实在窝囊,只重新梗起修长的脖子,大眼瞪得不能再圆,算是勉强找回了些许骨气。
这明摆着又是拿太上皇和太后的性命在威胁她,而自己又确实无可奈何,只能甘于受制,如何能再自己堕了自己的气势?真后悔没有提前在枕头下面藏一把尖刀,趁王爷激情四射浑然忘我时捅出个热乎乎的血窟窿。
若是让王爷知道枕边这个女子心里头正琢磨着谋杀亲夫的热辣花样,估计憋闷难消的雄风再将难振,先爬起来将恶毒小妇活活掐死。不过,此刻王爷却是因着那一句始料未及的呼喝有些愣住了。
想一想,自从阮清八岁入府,便是唤他叔叔,偶尔有什么要讨好于他便一本正经的改口太傅,后来越发恣意,跟他唱反调时,索性称他王爷,倒是从来没有像普通女子对待情郎一般唤过他的名姓。要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虽然这天底下敢直呼他名姓的没有几人,可那些个官方正式的称呼总叫人多了些夫妻疏离之感。
这下好了,不止名姓,连字都出来了,本该是值得开坛庆祝的幸事,可搭配上某人狰狞的表情和切齿的语调,怎的竟是有种不甚美妙的错觉?
王爷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掉那不甚美妙的部分,谆谆的更正道:“三个字叫着嫌累,以后把姓氏去掉。”
结果话落就换来一声响亮的“呸”。
王爷的凤眼都要瞪出来了,直想再拾起昔日严厉太傅的气势,拎起这个油盐不进的狂妄小儿好生教导一番,可低头看去,小儿紧闭双眼已是一副直奔去会周公的架势,连表情都懒得对他奉上一个。他这厢丰富的情绪竟有种铁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
俗语道床头吵架床尾和,王爷真真想不明白,怎的到了他这里,竟是全反了过来。
活生生是从床头一路吵到床尾,中间那段竟全成了调味小料,压都压不住这满床浓郁的烟火血腥之气。
这小儿可是老天专为熬度他而生的?
两人各自怀着一腔心思,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囫囵的睡了。
抱着一肚子憋闷的怒火,王爷显然是睡不踏实的,更何况还有温香软玉在怀却不能肆意摆弄品尝,便是紧闭着眼直到下半夜,才将将抵不住吊在头顶的困意,呼吸归于均匀。
就在王爷睡着没多久,那似乎早早便陷入甜梦乡的小儿忽然睁开了眼睛,试着动了动身子,确定身后的人并未察觉醒来,当即小心翼翼的提拎着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食指,撑着散架的身子骨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跟着赤脚下床,从床边的柜子里翻出一只小小的玉瓶,拔下瓶塞放到沉睡的男人鼻下一晃。
这下子,王爷终于可以彻底的睡个好觉了。
阮清觉得近日王爷甚是劳累,难得睡个踏实的觉,自是不能叫人轻易打扰了去。于是,大眼在明显松缓了表情的王爷脸上绕了绕,放心大胆抱起王爷扔在地上的衣袍,一件不留的抱着出了寝殿。
天色已然发亮,再有一个时辰就要早朝了。宫人们也都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品在殿外静候。阮清衣冠齐整的出了门,随手将怀里的衣服扔给旁边的宫女,“这些衣服脏了,送去浣衣局洗了。定北王素来讲究,对待自己的衣物甚是爱惜,你们两个要留在浣衣局好好监督着洗晒,等烫干了再一并拿回来。”
那两名宫女不敢有异议,立马接了衣服去了。
阮清又朝着院子里的护卫看了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定北王昨晚代本王批阅奏折到很晚,甚是疲累,大概还要再睡一会儿,本王且先去看一看皇舅父和皇舅母,你们不必再守在这里了,免得走来走去打扰了定北王休息,在我回来之前,全部退到殿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擅自放入。”
苏辄应允阮清去探望太上皇的事情,护卫们是知道的,昨晚殿内传出的些许暧昧的响动护卫们也是门儿清的很,自然明白王爷到底受的哪门子乏累,倒是没有对阮清的话起疑。王爷禁欲多年,一朝得以解禁吃相如何能不凶狠?估计恨不得一下子掏干这二十几年的存货才好,这一觉下来大概会有些长。难得摄政王体贴,倒是没有哪个敢在这时候没眼力介的去扰了王爷的清梦,闻言皆顺从的退了出去。
阮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单领了小全子直奔鸾凤宫。
鸾凤宫外也都是苏辄的人在把守,早早得了苏辄指示的护卫顺利的放阮清进入。由刘德安引路,在昔日皇后现今太后的华丽寝宫里,阮清终于见到了阔别数月的舅舅舅母。
当看到精美面容尚余有憔悴的太后和正躺在床上浅眠,颧骨明显凸起的太上皇时,阮清只是微微红了眼睛,驻步不前的轻唤了一声,“皇舅父,皇舅母……”
太后脊背明显的僵了一下,猛地回首,似乎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绵软熟悉的声音的主人,年过四十的国母竟是没有十几岁小儿坚强,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起了细纹的眼角就掉了出来。
“阿阮……是你吗阿阮?”太后几乎是从床边弹了起来,快步朝着阮清走了过来,一双微微干瘦的玉手张在半空,竟是颤抖的有些不敢落下。
刘德安深深的垂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殿内一时只剩了几道粗细不均的呼吸声。阮清定了定神,抬脚便扑进了太后的怀里。“是我,我是阿阮……皇舅母……都是阿阮不好,让皇舅父和您受苦了……”
“好孩子!我们没事,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后哽咽的轻拍着阮清的后背,不容错辨的上下细细的观看着,确定阮清并未吃多少苦的模样,这才略感安慰的松了口气。但当阮清抬起脸,看到那双明媚的大眼下面一圈淡淡的青黑时,太后还是忍不住皱起的细眉。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可是定北王苛待了你?面色怎的如此难看?”
这就冤枉定北王了。虽然苏辄下令禁足了阮清,可因着不能时时在面前看着,饮食起居上倒比以往还要上心,严令宫人一切以摄政王为主,精心伺候。因这,素来会观风向行事的宫人们恨不得将摄政王高高供起在神坛上,吃穿用度也是先尽着摄政王,之后才是其他宫中的贵人。说不得连新帝都要往后排一排。
没见着摄政王短短几日便长了好几两肉吗?若说昨日还容光焕发的小脸为何会陡然失色,这个还真叫人难以启齿。
阮清自然不会将这些说给太后听,便是拽着太后的袖子,细声细气的道:“定北王素来待阿阮宽厚体贴,倒是不曾苛待了阿阮,是阿阮想到要来见皇舅父和皇舅母,心内高兴的没有睡好觉罢了。”
说着,便被太后悄声拉到一旁坐下,细细询问起阮清这段时日的经历。阮清见太上皇仍在睡着,便避重就轻的小声同太后提了提,又顺便问了太后一些事情。
原来,果真如如太妃所说,纪家一直错将阮清当成了纪家流落在外的骨血,自多年前就开始暗地里筹划让阮清认祖归宗,发扬门楣。撺掇赵连城造反便是第一个计划。
在成功取得了赵连城的信任之后,纪凡便联合宫中的如太妃从赵连城眼皮子底下制造了一场帝后逃亡的戏码,将帝后偷运出宫□□了起来。
按纪家周全的打算,是想逼迫帝后承认阮清是正统的龙种,写下传位诏书,废黜谋君篡位的太子,立阮清为新帝。殊不知阮清确乃是货真价实的龙种,只是个缺了把儿的。帝后自然不能满足贼子的野心,也清楚一旦写下诏书,或者捅破了真正的身世秘密,帝后二人的小命也就到头了,于是撑起了昔日皇家的骨气和尊严,苟延残喘到今日。
后来不知怎的,两人一觉醒来就躺在了定北王驻扎在京郊的营帐里,稀里糊涂的与定北王做了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