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援军并没有山匪那般谨慎顾忌,对待身无长物的山匪,毫不心软留情,恨不得一箭串上三个好彰显自己的威武不屈富贵不淫。
没一会儿外面的打斗声便渐止了。苏辄令出必行,果真一个活口也没留,似乎并没有要探问恶匪意图的意思,命人修好了马车,连那一地尸首都懒得清理伪装,直接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至于官府到时发现了这些尸首,该作何解释,关他屁事?一来,又没人知道人是他杀的,二来,该对此作出解释的人自会替他完善的遮掩,实在不必他瞎操心。
唯有尽快赶到金陵,才能避免再有半路杀出的“恶匪劫财”。
首次任务惨败收场,又是令承帝恨出一口猝郁的老血来。可正如苏辄满心的底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个罪名扣到苏辄身上的,难道要告知天下人他堂堂天子半路叫人伪装成山匪去刺杀王候?
既然来暗的不行,只能明着来。软硬皆施才是良策。当下便命人拟了文书,派遣亲信亲自前往北地迎回顽皮的郡王。
李恪听到风声之后,先是在心内将苏贼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鼓起胆气直接冲进了御书房,主动向承帝请缨前去北地。
承帝想到这几年李恪与阮清的深厚交情,也觉得此番由李恪去最是合适不过,当即允了。顺便冠冕堂皇的封了李恪一个巡北使,名义上走访北地民生,私下里尽量不惊动戎狄暗访落脚北地的定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安全无虞的将郡王带回。
就在李恪急急赶往北地的时候,阮清已经跟随苏辄抵达金陵,在一处隐秘的院落落脚两日。
这一处宅院虽不大,但格局构造还算雅致,在风沙遍地荒凉粗鄙的金陵却是令人心旷神怡,显然是苏辄到来后重新布置过的。因着此地常有沙土,屋檐下方都会延伸出一截,多挂上一道挡风门帘。这门帘竟也是极致奢侈,用的是双层苏绣雾笼纱。屋内更是照搬了安京的风格,简约大气,低调奢华。
苏辄甚是体贴,下了车一路将阮清抱进房间,吩咐人打水准备饭食。然后又叫人将床榻铺好,待会儿好让郡王舒适的休息。阮清看了看这间分明是主卧的房间,忍不住提出疑问。
苏辄却道:“此地简陋,这院子本也不大,没几间像样的屋子,你就暂时和我住在一起吧,也方便照顾。”
这真是立意要将她拴在裤腰带上不成?
阮清差点将筷子吞进嗓子眼里。
好在苏辄还念着她路上受了惊吓,用过饭后并没有闹腾她,只吩咐半冬服侍她沐浴洗漱,早些上床休息,便起身去先处理这些日子耽搁的军.务了。
阮清哪里敢在王爷随时可能出入的地方沐浴,她也是困乏极了,只简单梳洗了一番,更衣上床后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里半夜好像有人在旁边躺了,伸手将她从后面抱住,可第二天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只床单上有些压痕表明曾有人躺过。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精神倒是养足了,起身后唤来半冬问了一下苏辄的去向。
半冬整夜都守在外间,昨日夜里王爷突然开门走了进来,竟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二话不说就脱了衣服爬上了郡王的床,只吓得半冬差点将一声“淫.贼”叫骂出口!可等她急急追到里屋,想要请王爷自寻个他处歇息时,却发现王爷已经抱着郡王呼呼的睡去。虽然这姿势不甚妥当,可也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此时再将王爷叫醒,怕是她就要先去寻个他处歇息了。
半冬忍下冲动,回到外间强打起精神,将耳朵竖的尖尖的,但凡有个什么响动,既可随时冲进去救驾。可大半夜过去了,倒是什么也没发生,郡王还没醒来,王爷已早早的起了身,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吩咐她不要打扰郡王,让郡王睡到自然醒之后再用饭。并让她照着郡王的口味去招呼厨房一声,做些可口的。
半冬抿了抿唇,小声道:“王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倒是没交代去做什么,只让奴婢等殿下醒来后先服侍殿下用饭。”
阮清没再多问,由着半冬服侍着净脸漱口更衣,收拾妥帖之后饭菜也端上来了。
今日虽然没有王爷亲自夹菜,阮清却也吃了不少,看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半冬见了十分高兴,不由道:“殿下瞧着精神好了许多,可是因为换了个新环境,心中舒畅的缘故?”
阮清用苦茶漱了口,擦干嘴角后,道:“也许吧。京中虽是锦衣华食,可也拘束的很,却是不若这些偏远小县来的清静自在。等熟悉一些后,倒可以到街上去走走逛逛,看看不同于安京的别样风情风貌。”
半冬撇嘴:“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一出门就要扑一脸的黄沙,殿下来时在车上可是没能瞧见,此地的女子个个都是黑红的脸膛,好似刚从土里扒出来的番薯一般。这破落地方就是不比南地山水养人,奴婢真是担心在此待久了,会不会也变成黄脸婆……”
阮清被她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苏叔叔在这里呆了数月也没变什么样子,你却是瞎忧心什么!”
王爷不在,半冬的胆儿也大了,憋闷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戏谑道:“那哪能一样,王爷生来俊美,白皙过人,据说是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以前奴婢还不信,现在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也不晓得一个男人怎么就能生那么白,倒是不愁晚上不打灯笼便找不着人了。”话题引到这里,半冬便是迟疑了一下,斜觑着自家殿下的脸色,小声道:“说起来,这些日子殿下与王爷朝夕相处,同……榻而眠,可曾见识王爷的……”话在嘴边溜溜一转,斟酌言辞道“……男儿本色?”
其实半冬只是想问王爷是否暴露过体肤罢了,毕竟她虽不通人事,还是有些眼力的,尚能感觉出王爷并未对小主子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对两人在一张床上睡觉感到耿耿于怀,很担心王爷一时兴起偏要脱了衣衫与小主子并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这话听到阮清耳朵里,着重点不免就落在了“男儿”二字上,猛地想起了先前在汤馆里目睹的一幕本色,脸刷的红了。
半冬见状心中便是一沉,几乎颤着声问:“那……那殿下可是?”
“你又凭白瞎想什么!”阮清意识到失态,忙端正脸色,瞪着半冬违心道:“苏叔叔乃是谦谦君子,守矩恪礼,从不曾在人前主动坦露体肤。且苏叔叔视我为懵懂小辈,哪有长辈在自家小辈面前展示男儿本色的道理。便是真展示也该对着柳家小姐那般的方可得趣,岂会白白便宜了我一双眼睛。”
半冬觉得有些道理,不禁松了口气。若非早些年听到的那些流言,半冬原是不会有这些忧虑担心的,以前在定王府王爷也是夜夜都与殿下同睡的,可近日来看王爷行事越发诡异,不免就要往那上头联想,唯恐流言成真,王爷口味不忌便是心血来潮祸害了自家的小主子。
听到阮清这般说,半冬紧绷了数日的精神终于松缓了些许,又为自家小主子话里的自轻感到不忿,直起腰道:“殿下为何这般说!王爷他虽然貌美尊贵,可毕竟也是人不是,难道还比那天上的仙子矜贵了不成?他自个识趣,谨守礼数便罢,便是他脱光了求着殿下看一眼殿下都未必转一下宝贵的眼珠子,倒是有何资本在殿下面前狂妄了去!可当着谁稀罕似得!”
天四飞快的偷偷瞟了正大光明立在窗外听墙脚的王爷一眼,想象了一下王爷脱光了衣服死乞白赖求着小郡王青睐的画面,额头上刷的滚出一层密密实实的冷汗。
这位半冬姑娘不愧是宫里头出来的,胆子够大!
再看王爷的脸色,掩在沉沉的庑檐下一时倒看不出喜怒,只那原本要去撩帘子的手,青筋毕现,慢慢的收了回来。
苏辄处理完这几日积压的一些军.务,听到下人来报郡王已经起身,正在用膳,便搁了笔打算一块过来蹭个午饭。谁知,中间又出了点小事绊了一会儿,等来到时下人已经撤了碗盘,看那饭菜的剩余,想来这小儿吃的还不错。压在王爷心头那一口没能蹭上饭的郁气倒是消散了大半,正要进屋陪小儿说说话,却突然听到屋子里那一对主仆在讨论自己的“本色”话题。
不是王爷要偷听,实在是两人说话都不知避忌,声儿大的恨不得站在院外的人也能听到。好在王爷一向喜爱清净,平日里不喜下人在院子里胡乱晃荡,此时除了他身边的天四,倒是没有别的“耳目”。大概屋里那对主仆也是对这松散自在的氛围信心十足,方能这般放肆言辞,全无警惕。
苏辄原本是在半冬说到那句“不愁晚上不打灯笼便找不着人”时就要冲进屋里,将那嘴皮子浅的丫鬟拎起来吊打一顿,可听到后面那句时,却又微微顿住。
说不得,他也是略好奇在这小儿心中,他究竟是个怎样英伟不凡的男儿形象。可是比煜小侯爷那等瘦弱的小鸟更令小儿心生向往?
可越听下去,脸色就越发难看,若不是念着屋内的小儿刚刚受过一场惊吓,身子好容易恢复了一些,这会儿便要一脚将门踹开,将那不知死活的嘴贱丫头抽打个皮开肉绽,让她好好见识见识男儿雷霆一怒的真正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