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苦了脸,起身慢慢整理着药箱,道:“这第一次难免会痛一些,吃药也是无济于事,眼下注意保暖才是紧要,若是在此期间再受了凉,往后可就难保真的落下病根,甚至……会影响生育……”
天四刚刚退到门口,听到这一句差点一个趔趄磕在门板上。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原以为王爷再如何,也不是那等急色之人,没想到下手这么直接狠辣,竟是险些毁了小儿的根本……
天四不敢再听下去,贸然听见此等丑闻,会不会被王爷灭口还真不好说,便是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急急遁了。
苏辄却是眉心突突一跳,阴沉沉的瞪着药老:“药老可是在山上呆的太久了?还是本王哪里得罪了你,叫你这般戏弄本王?一个痔病还能影响了生育?”
阮清正在这时睁开了眼,听到这一句,额头的冷汗顿时滚了下来。
药老也是一怔,回头看看床上已然转醒的小人儿,对上那双震惊而又迷糊湿润的大眼,陡然反应过来什么,再回头看向王爷衣袖上那点深红的颜色,这才讪笑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王爷大概是误会了。这位……并没非得了痔病,而是初次来了葵水罢了。”
苏辄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药老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可说完却见王爷的脸更加难看了几分,一双凤眼几乎瞪出了眼眶,瞪得他头皮都有些麻了。
这倒也不外乎,王爷虽已是成年男子,可据药老了解,王爷这些年从来不近女色,对女人那点事了解不多,乍然遭遇一时闹出了误会,脸上难免会有些挂不住。可令他不解的是,分明说的是来给郡王看病,到了这儿却变成给一位来了葵水的姑娘医治痛症,这姑娘又是哪来的?难道是王爷金屋藏娇,不愿被人知晓,才会故意打着郡王的名号掩人耳目?
可没当他想出究竟,就被王爷一把拽到跟前,表情万分怪异的问:“你方才说的可是葵水?你说他……来了葵水?”
一个男子来了葵水,可不就是比听到公鸡下蛋还要令人震惊。这药老是当他傻子戏弄吗!
药老不容置疑的唬起眼,“王爷可是不信老夫的医术?老夫行医多年若是连这个都能辨错岂非要一头撞死!这位姑娘看起来也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若非天生体寒虚弱,也不会这么晚了才来葵水,初次会痛一些也不外乎。”
“姑娘?”苏辄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的字眼,越过药老的肩头望向床上,瞪着那露在被子外面煞白的小脸,一字一句的道:“药老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药老隐居岐山,虽医术超卓,却淡泊名利,普通人想要求顾一面都十分难得,看病救人全凭心情,素有着岐山怪仙之称。若非十几年前与苏辄结了一道善缘,互引为知己,这一次也不会专门为他下山给阮清诊脉。可等他千里迢迢赶来西北,却发现只是为一个姑娘看女儿家的病,还被苏辄这般质疑,那脾气也压不住的跟着上来了,直着脖子叫道:“王爷若是不信老夫,尽管放了老夫离去,再另行寻了名医来诊便是!”
苏辄慢慢松了手,意味不明的缓声道:“本王自然信得过药老。既然药老这么说了,那就是没错的……”说着,深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那一眼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所想,却令阮清从头到脚都僵硬了。直到苏辄带着药老出了门,那身子都未能软下来半分。
这一天终于还是提早到来了,还是在这样尴尬的一个境况之下……
对于女儿家的一些私事阮清原并不懂得多少,但自别院那一次因着柳怀素那一碗月事八珍汤闹出的乌龙事件之后,阮清便悄悄的钻研了一番关于女人月事方面的知识,却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还被王爷抓了个现行。
但她此时却并没有多少尴尬,相比来说,忐忑惊惧要更多。
被揭穿了女儿身,她将会如何?虽然刚才王爷并没有立即翻脸,但不代表王爷的内心会比表面平和多少,只不过是碍于旁人在场,隐忍不发罢了。
此时此刻,阮清倒是恨不得那血再流的狠一点,最好在王爷返回之前血尽而亡,也好过像梦中一样被王爷手起刀落,分尸惨死。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怒火滔天的王爷,却等来了半冬。
半冬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领了两位婆子,端着一些干净的清水衣物和不知做什么用的布条。
阮清从被子里望着半冬那张比自己还要白上几分的圆脸,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半冬也是一副忌讳着身后的婆子,欲言又止的忐忑模样,只在扶她坐起身时,趁两位婆子不注意,快速小声的在阮清耳边道:“殿、殿下……现在怎么办?”
显然王爷已经彻底搞清楚了状况,特意找来了这两名婆子来服侍并监视她。阮清脑中一片混乱,按着半冬有些发颤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不必担心,我总不会叫你有事的。”
半冬哪里是害怕自己会有事,闻言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不等她再要说什么,那两名婆子就走了过来,神情恭敬小心的请阮清起身到净房清洗更衣。
只是这个清洗的过程甚是繁琐,那两名婆子格外尽职尽责,替她清洗完下身之后,又来折腾她的上身,“好言诱哄”的扒了她的外衣之后,便是拆了那一圈一圈的裹胸布,并着味道古怪的药油一阵磋磨。
阮清觉得又难耐又羞耻,小脸胀的通红,有一半是痛的。看的旁边的半冬咬牙切齿,好似被揉搓的那个是她一般,只一个劲的吸着气道:“轻些!若是揉坏了你们可赔得起!”
阮清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想一把捂了半冬的嘴,把她丢出去。
待终于折腾完了,阮清也浑身脱力的好似一团棉花,双脚都不停的打着颤,被半冬搀扶着躺回了重新更换过床单被子的床上。这时,门外响起了轻缓熟悉的脚步声,半冬浑身一颤,便听见来人淡声道:“都下去吧。”
半冬紧张的看了阮清一眼,见阮清点头,只好垂下眼睛跟着那两名婆子退了出去。
阮清抬眼望去,苏辄重新换了一身雪色的宽衫,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走了过来。
阮清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闭紧了嘴唇,缓缓的垂下了眼。
苏辄就这样立在床边静静的盯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儿,眼神变幻了好一阵子,方坐到了床上,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轻轻绕过小儿的肩膀,轻声道:“先把汤喝了。”
阮清不敢提出异议,顺着那手上的力坐了起来,便要自己去端药汤,苏辄却径直将碗递到她嘴边,看着她战战兢兢的小口吞咽,眉心微蹙的温声道:“可是痛的轻了些?”
阮清一口热汤差点呛了出来,飞快的抬眼瞥了王爷一眼,在对上那双意味不明的凤眼后,立马又低下头去,艰难的将嘴里的汤水咽下,轻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热乎乎的汤水下了肚,果然原本还僵冷的小腹便隐隐暖了起来,虽还有些痛,却不如先前那般强烈难忍了。苏辄将碗放到旁边的矮凳上,又扶着她重新躺下。可做完这一切之后,却似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腿一抬,顺势一并躺了下来。
阮清蓦地瞪大眼。
“又痛了?”苏辄皱了下眉,手自然无比的覆在了她的小腹上,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入腹中,却是令阮清又是狠狠一颤。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怒骂申斥,阮清并没有安定多少,反而愈加惶恐起来。只怯着声道:“苏、苏叔叔不用去忙吗?”
苏辄并没有回答她,温热的大手轻轻揉着那柔软平坦的小腹,凤眼微阖道:“这几日就不要随意下床走动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去做,那两名婆子是白将军府上的老嬷嬷,嘴巴严实,是信得过的,殿下只管听她们的,好好将养着。我已经命人加造地龙,但到夜里还是会冷一些,殿下还是要多穿一些才好,莫要再着了凉。”
阮清知道白青岩这个人,虽然还未见过,但在来之前就听苏辄提过,是曾经在苏辄父亲手下做过副将的忠心干将,在苏由过世后,便被调到了西北,迁升安北将军,这些年一直扎根在西北。苏辄此次来北地,并未告知西北官府和军营将士,只秘密联系了白青岩一人。他们现在住的院子就是白青岩暗中给安置的。
但苏辄到底是什么意思,阮清却有些摸不准脉门。得知她骗了他之后,不是应该暴怒责问吗?这般若无其事温柔体贴的态度是个什么路数?难道这又是王爷的缓兵之计,要先放松她的警惕,慢慢探查筹划,待时机成熟之时再狠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