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敲门声一阵响过一阵,王爷的忠心护卫在外面先是小声轻唤了一句,不见回应,便是急不可耐的调高了嗓门儿一连声的喊了好几句。
可怜不知屋内情形的护卫,正要再次敲门,便莫名迎来了王爷似有些喘息粗重不稳,却怒火冲天的一声喝骂,“滚!”
这一嗓子吓得天四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还以为是晴天掉下一道响雷,劈的他脑门懵了片刻,抬头看天,却是四下清明,万里无云。
王爷虽平日里脾气不大好,但却没有起床气的毛病,便是困顿的再怎么睁不开眼,也能一骨碌翻身爬起。眼下已是日上三竿,这从天而降的怒气倒是怎么个情况?
天四不得而解,想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壮着胆子尽量使声音听上去恭敬而又温顺平和的喊了一声:“王爷,属下有要事要禀……”
其实,就算天四不喊这一声,王爷也是不得继续下去。早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阮清便虎口夺食,拼力挣扎着抢回了主动权,一把推开王爷,捂住被吮咬得酸麻红肿的雪乳埋头滚进了里侧凌乱的被子里。
苏辄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压下直接拎刀冲出去大义灭亲的冲动。可那被柔软小手紧握着行到一半却被迫中断的悬吊之感,实在叫人无法忍受,更何况眼睛瞟到小儿身下的一片湿润痕迹,眼瞅着就要立马一偿心愿纵马扬鞭,却在这时马儿被无干人等吓跑了,那鞭子竟是无处可挥被直挺挺的晾在了一腔空荡里,如何不叫人崩溃发狂!
心下想要再继续却是不能,那小儿狡猾的很,瞅准了时机,便是摆出一副恼羞的要撞墙的架势,一双迷离湿漉的大眼直直瞪着门外,寸步不让的无声催赶他赶紧出去息事宁人。
苏辄欲壑难填的俊脸顿时结了一层冰渣子,连鼻尖都绷的发亮,丢下一句“等我回来!”,便长腿一抬,光裸着身子跃下床去。经过屏风时,手掌带风的扯下一件外衣随意一裹,夹携着满身阴冷的杀气疾步出门外。
阮清羞愤欲死的埋在被子里,只隐隐听到冰冷阴郁的一声怒斥“到底何事!”便再也听不见其他。
心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焦灼忐忑王爷会不会立刻折返回来,连忙趁着门外消声的间隙,飞快的钻出被子,扯了床头的衣服穿上。可待她出门查看时,门外早已没了人影。
阮清想着许是酬军大礼出了什么问题,王爷赶着去处理了,自也不再多想,叫人将屋子里的花草灯笼收拾了,传了早膳一个人慢慢用了。只是宿醉加上一大早就被折腾了一通,浑身酸软的没甚力气,手更是抖的掉了好几次筷子。
新来的丫鬟回想起王爷出门时阴云密布的脸色和满身的杀气,替阮清更换筷子之际,便是禁不住为这孱弱可怜的小女子生出满腔的同情。也不知这般可人,王爷如何舍得下去手,竟是生生将人虐打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都说男人翻脸无情,昨晚分明还是一副浓情蜜意的羞人阵仗,只一晚便是情意全无,怎能不叫人心生寒凉?难怪世人皆传王爷阴狠残暴,喜怒无常,果真是没差的。
阮清并不知丫鬟的连篇想象,食之无味的吃着厨下新做的腊肉皮蛋粥,心里头想的却是今晨王爷孟浪之时俯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其实在王爷出征之前,就曾说过要迎娶她的话。只那时她关注的是王爷回京的问题,并未将之放在心上,只当王爷又遭了魔疯随口胡说。可王爷再次提起,虽是在意乱情迷之时,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严肃,叫她心内狠狠一颤。
她不知苏辄为何会生出这般奇怪的念头,但以她的了解,苏辄一向是言出必行的性子,只怕真的会带了她一起回京,当面向皇上请旨,皇上会不会气的掀翻龙案阮清不清楚,但苏辄一定不可能轻松如意。且还有一个柳怀素在那里,苏辄到底打算怎么做?可是要娥皇女英共享,给自己添一个知情知趣的好姐姐?
如此北戎刚平,铁矿之事还在隐秘的进行中,尚有许多事需要苏辄亲自指挥调度,将北地彻底收复抓握到自己手中,这个时候显然不可轻易放手离开。而她长久不归,皇上又岂会隐忍坐视,毫无动作?
倒是应该找人好好问一问最近京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以作稳妥的应对。
阮清转念想到了李恪。说起来李恪这次是以巡北使的身份来到北地,主要还是奉了承帝的意思带她回去,定然一直与京中保持着联系,京中的变化想来李恪要比别人知晓的详尽确实一些。
不过好多天没有见到李恪的人影,到哪里去找人还是个问题。阮清用过了饭,便叫丫鬟出去帮忙打听一下巡北使新的落脚处,备好车马准备出门。
然而,此时李恪并不在新近落塌的驿馆。
就在阮清愁闷王爷的心血来潮时,李恪也正深陷于满腹的羞恼和震怒之中。
原来昨晚李恪去杨府见过秦煜,得知秦煜并未见到阮清之后,便直奔白将军府,在将军府门前刚好遇到要出门的白雀。
白雀听到李恪是来偶遇阮清的,想起前几日去别院找阮清聊天喝茶的时候,兴起又感慨了一番阮清所托非良人,实在不该为王爷道貌岸然的虚假外表所欺骗,贻误了终身。阮清对她的殷切着想并没多大反应,又不好说破了自己与王爷的真正关系,只是耐不住白雀关怀甚盛的要给她重新介绍几个品貌俱佳胜出王爷数倍的青年俊杰,为避免白雀乱点鸳鸯谱为自己牵拉红线,平白惹出几多麻烦,便假言回绝了白雀一腔热情,道自己已然与王爷有了肌肤之亲,自是不再多做他想。
白雀理解中的肌肤之亲自然与阮清理解的有所不同,要深入许多,当下听了阮清的话,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自然也不好再多劝说什么。不管是不是委曲求全,人家都已有了夫妻之实,自己再挥棒打鸳鸯便是作孽了。
是以,察觉到李恪的心思之后,白雀虽然看李恪不顺眼也不由得为李恪的痴情唏嘘怜悯,难得好言好语的委婉劝说了几句,让李恪及时放手,不要再去打扰两人和乐相处。
谁知李恪听了大怒,不期然的又争吵了起来。白雀又气又恼,竟是没忍住道破了天机,脱口而出阮清已是苏辄的人了,叫李恪不要在痴心妄想,坏人好事。
这句话甚有效果,只见李恪听完当即傻在了原地,好半天没有转一下眼珠子。到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懊恼的补救和安慰之言,就那么松了马缰,僵硬着步子魂不守舍的踉跄离去。
白雀话后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刚刚一时冲动也是口不择言了,并没想要真的伤了李恪的心。看李恪黯然神伤的背影慢慢走远,心内竟是生出一股子难言的自责和怜悯,便是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李恪晃了一路,错过了回驿馆的路也不自知,只走到了半夜,抬头看到正前方一家酒馆,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进门坐下就要了三大坛烧刀子一个人安静的喝了起来,连白雀跟了进来在对面坐下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只一个劲儿的抱着脸盆大的酒碗猛灌。
白雀看他喝完一坛,又去拿第二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叫小二给自己添了个碗,倒上酒与李恪一起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筹措着言语安慰心伤失恋的颓废青年。
白雀也不知自己苦口婆心说了一箩筐的话李恪究竟听进去几句,只到了后来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哪知这么一夜纵酒的结果,却是早上醒来,两个人叠罗汉一样搂抱在一张床上。虽然两人俱是衣衫未解,可总也是孤男寡女在酒馆房间宿睡了一夜。说出去便是有人愿意相信两人什么都没发生,白雀的名声也尽毁了。
李恪睁开眼看清楚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人时,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脑门顿时被一道霹雳劈成了八瓣,差点没忍住一脚将睡得口水直流的白雀踹出门外。
待唤来酒馆伙计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之后,李恪才知道昨晚两人喝了整整三大坛烧刀子,俱是醉的颠倒人事,伙计见劝不走两只醉鬼,又不知两人家住何方,只好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句两人是否需要开间房休息一晚。得到了两人应允之后,伙计便好心的替两人开了两间房。可房间开好了,两人却相互搀扶着进了一间房。
如此,伙计还能多嘴管什么闲事,替两人关了门就自去打样关闭生意了。
李恪想的脑仁都疼了也没想起昨晚到底是怎么同那白雀睡到一张床上的,心内一边感伤着阮清沦落他人之手,恨苏辄卑鄙无耻,一边又自责懊恼酒醉失态做出这种羞于启齿之事,实在愧对于阮清的一腔痴心。
好在两人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李恪在心中鄙夷唾弃了自己一番之后,便是跟醒来也惊恐万分的白雀打商量,将此事带过,全当无心之失过后不再提及,只要两人闭口不言便绝不会损了白雀的名节。然后又暗下决心稍后自去寻了阮清坦白罪行,请求原谅。
大丈夫敢作敢当,李恪从未想过隐瞒阮清来维护自己的形象,倒不是他就此便要放弃一颗真心,将阮清拱手于那个阴险卑鄙的苏家王爷。尧国风气本就开放,便是失了清白之身又如何,只要阮清愿意,他永远都会等在那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要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可李恪万万没想到的是,白雀听了他周全体贴的话竟然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他衣冠禽兽,无耻下流,口口声声哭着说名节已被他毁了,便要他负责。
李恪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就这么跑去见阮清,这位疯癫无状的白大小姐一定会跟着跑去闹腾,到时便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气郁之下,李恪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自会对此事给个交代,便摔了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