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心虚的放下筷子,小短腿划拉着从凳子上跳下地,飞快跑到李恪身后,拽着李恪的袖子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一边觑着娘亲的表情,一边小声道:“那个……方才你们说的私生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本公子……啊!娘亲先别发火,孩儿也是形势所逼,那日那个王爷和将军来了商会,问孩儿是不是管李恪叫爹爹,孩儿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没毛病,干爹和爹爹都是爹噢,就……就实话实说了……”
可不就是没毛病,可一想到自己曾给白雀出主意,把儿子抢过来,然后杀了那对狗男女,璇玑就觉得作为“狗男女”中的一员,自己无私到家了。
“当真?”李恪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小宝后退好几步,连连摆手,“干爹别激动啊!怪就怪那位将军断章取义,你要算账就去找那位将军……”
李恪突然哈哈大笑了三声,大步跨到白雀跟前,“白雀你听见了吧?是白将军误会了我与小宝的关系,我是清清白白的,小宝可以作证的!”
白雀醉眼迷离的拍开李恪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别晃我,别晃!我、我头晕……”
李恪连忙松开手,脸上一半含冤得雪的兴奋,一半心疼不已的紧张,飞快的从桌上倒了一杯清茶喂白雀喝下,一边温柔的念叨着:“你看你,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这回可不再气我了吧?”
璇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仰头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行了,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别赖在我这儿了,赶紧把她带回去,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李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小宝笑呵呵的说了句“小宝立了大功,回头干爹给你买糖人。”然后长臂一伸将晕晕乎乎的白雀打横抱起。走出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自斟自饮的璇玑,犹豫了一下,温声道:“你也不要再喝了,原本胃就不好,仔细夜里难受。且,我听说定北王白天住进了这里,你万一醉过去……”
璇玑放下压根没添两口的酒杯,笑着起身,“我自有分寸,快回吧。”说着对小宝招了招手,“若是吃饱了,便随娘亲回房去睡觉,明日娘亲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幸福来得太快,小宝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还是颠颠的扑进了娘亲柔软的怀抱。
下一瞬小宝就后悔了。娘亲太奸诈,总是欺负他天真好骗。
“你小子一日不挨打就上房揭瓦,今晚别睡了,给我写二百张大字!”璇玑一把拎住小宝白生生的小耳朵,提拎着就朝书房走去。
李恪不由的弯了弯嘴角,跟着却又无声的叹了口气,抱紧怀里醉语呢喃的人转身走出了院子。
这一幕正落在远处负手站在竹林前方的人眼中,隔得太远,听不见几人说了什么,但那笑闹的画面却似针扎一般刺的王爷眼睛生疼,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样纹丝不动的站在竹林处将近一个时辰,看着璇玑公子将小儿一路拎进了书房,院中的小桌被下人们收起,一个时辰后,督导完小儿功课的璇玑公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先将小儿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又自转脚进了东边的卧房。
灯火渐熄,热闹的庭院复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苏辄这才抬脚沿着小路径直朝着那小院而去。
房间里光阴沉沉,入鼻是淡淡的酒气夹杂着一股子奇异的香气,苏辄进门后,将门轻轻带上,环顾四周,只隐约看清楚房中素雅别致的装潢,靠近内室的墙壁处有一排黑色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卷边的书籍,看得出经常翻看。透过书架的缝隙,有一张平日里用来小憩的矮榻,此时榻上正躺着一道纤细起伏的身影,似乎已经沉睡,呼吸声均匀浅淡。
苏辄轻手轻脚的转过书架,待看清楚榻上一身天青色大袖宽袍,戴银白面具的少年,心内莫名的一阵紧张,四年的苦苦等候和寻找早已将最初的滔天怒火冲刷的一干二净,眼下唯有得以重逢的渴望和欣喜,几乎不做多想就蹲下身去,抬手触上了那张微微泛凉的面具。
然而下一刻苏辄就傻在了原地。
面具揭开,露出一张精美的面容,柳叶弯眉,樱红薄唇,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
竟是与自己猜想中全然不是一个人!
面具“啪”的一声从手中滑落,苏辄瞬间惊醒,却在这时,榻上沉睡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模糊的身影,大声惊叫,“抓采花贼啊——”
采花贼反应甚快,手起刀落,将大叫的少女一掌劈昏过去,飞快起身准备离去,却因起得太猛,健硕的身子禁不住晃了两下,最后脚还没迈出去,便是“嗵”的一声歪到了地上。
王爷是在一阵对话声中醒来的,然而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脑袋整个套住了,欲要张嘴,又发现嘴里被塞了一团东西,好在闻着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应该不是抹布袜子之类,再稍稍一动,最后悲催的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结结实实的绑着,整个人以不太美妙的姿势趴伏在地上。
这他娘的叫不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对话声逐渐清晰的传入耳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娘亲,这就是闯入娘亲房中,图谋不轨的淫贼么?”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小年纪真是口没遮拦,淫贼这种话可是你说得?兴许人家是天黑眼瞎走错了路呢。倒是将人绑的这般严实作甚?”后面这句似乎是在问旁边的护卫。
就听一个沉稳的男声恭敬的回道:“回主子,属下冲进去的时候见主子被此贼人敲昏了,担心主子醒来看到贼人狰狞可怖的嘴脸再次受到惊吓,便自作主张将他的脸给遮了起来。是否需要现在扯下来?”
王爷此时的脸真真是狰狞的很,怎奈无法出声拨乱反正。若是叫他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诋毁他俊美无双的容貌和高尚人品,定要将其挖眼割舌!
“原是这般……”璇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却抬手阻止了手下的动作,深思熟虑道:“且先这样呆着吧。话说如今府中还有王爷在,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贼人,实在令人惶恐,万一伤及王爷的安危就不好了。却是应当将王爷一并请来,由王爷相看决定如何处置此人方为妥当。”说着就示意手下去竹林请王爷过来。
苏辄毫不怀疑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得,这是明摆着要丢尽他的老脸,将他恶心个彻底。想他苏辄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五花大绑的待遇?这要是冲锋杀敌时被俘便罢,成王败寇,他自无话可说。可偏偏是夜闯女子闺房被抓了现行,一世英名可不就是尽毁!
苏辄觉得自己果然与林海宝地八字相克,从来到就没有一天能顺心过。这一对母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简直就是成了精,他很怀疑自己走出林海时还能不能保全住自个儿那点子王爷的颜面。
“娘亲,王爷怎么还没来?”小宝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问身边的娘亲。
刚问完,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方才前去请王爷的护卫进了门,一脸慌张道:“主子,竹林的下人说王爷不见了!”
“啊?”小宝刷的跳下了椅子,“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莫不是被人给掳走了?娘亲,看来咱们要好好审问审问这个淫……额,贼人,说不定是王爷长得太好看,被错认成了美人噢!”
“小宝说的有理。”璇玑深表赞同的点头,“来人,将此人的面罩摘下。”
苏辄恨不得以头抢地,这一对奸诈母子演技还真是一流,怎的不去茶楼唱戏!
护卫应了一声“是”,便是上前一把扯开了贼人的面罩。
“呀!王爷!”
意料之中的惊呼声,听起来真是一点都不惊讶,苏辄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就见那对表情诡异一致的母子正瞪圆了眼睛,微微张着嘴,一副见鬼的神情款款的望着狼狈的自己。
过了好半天,母子俩欣赏够了王爷的窘态,这才想起似得,假惺惺的问道:“王爷怎的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我他娘的有病才将自己搞成这样!分明是你们将本王绑成这样,居然还在这装傻充愣!嘴里还堵着布团,苏辄骂不出声,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一双凤眼,示意护卫给自己松绑。
可恨那唱作俱佳的璇玑公子全然不懂暗示似得,还一脸茫然无辜的问旁边的护卫,“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这分明就是王爷,怎么会竟成了登堂入室的贼子?”
“这……”护卫摇头表示不敢妄言。
“还不快些给王爷松绑!”璇玑终于想起王爷还五花大绑的趴在地上,连忙指挥人上前,自己也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匪夷所思问正在解绑的王爷:“王爷可是一时兴起在玩什么新鲜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