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隋军士兵,高建武绝望了,这些十人一火的隋军士兵就像蜂拥的蚁群一样源源不绝地从各处涌来,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王爷,活下去,高句丽不能没有你。”厮杀的呼喝声里,高建武被身旁的心腹扑倒在地上,被死死地压住了,然后他感觉到了那透过身体扎进来的铁枪,高建武想要起来拼命,可是心腹死前在他耳边说的话却让他最后沉寂了下来,像个死人一样。
远处,最后的战场上,傅东来看着四周一圈一圈围着的甲具骑装的隋军骑士,苍老的脸上毫无惧意,只有荣留王可以逃走,他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来啊,隋狗,杀了我。”舞着双手斩马剑,傅东来朝着隋军骑士簇拥着的那员将领喊道,像疯子一样挑衅着孟金叉。
“这条老狗。”孟金叉咬紧了牙齿,要不是看这条老狗是这支高句丽军马的头领,他才懒得要生擒,直接让部下把他踩成肉酱了。
“大人,大帅来了。”就在孟金叉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身旁的亲兵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孟金叉闻言回头看去,却是看到了身后部下让开的道中,麦铁杖和郭孝恪的骑影。
孟金叉所带的骑兵们看着大帅边上那个年轻的百人长腰间悬着的六颗人头,都是悚然色变,他们都是老兵,可也没哪个人一场仗就能杀掉六个,更何况刚才的交手让他们知道那些黑衣武士有多么凶悍。
“这就是那个郭二郎。”让开的骑兵中,认识郭孝恪的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了起来,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敬,军中本就是以力为尊的地方,郭孝恪虽然年不过二十,可是腰悬人头,面不改色而行,就足以让那些老兵心服,要知道他们中也没几个人敢去割人头。
“郭二郎,老子服你了。”孟金叉也看到了郭孝恪,当他看清楚郭孝恪现在的模样后,愣了愣,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阵时的样子,不由得叹道,让身边的亲兵一阵侧目,他们这位大人,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大帅,也从没说过一个服字,如今居然…
“参见大帅。”孟金叉叹过之后,方才朝麦铁杖行礼道,这时麦铁杖和郭孝恪已经到了他身边。
“大帅,这条老狗想要活捉有些棘手。”孟金叉看向被围起来的傅东来,朝麦铁杖回禀道,刚才这条老狗连伤了三个上前抓他的士兵,就算他也得承认这条老狗的双手斩马剑使得厉害。
听着孟金叉的话,麦铁杖目光落在了犹如困中之兽的高句丽人身上,看了一眼之后,朝身旁的郭孝恪问道,“二郎,你看如何?”脸上神情却是有些考教的意思。
“衣服长了,此人不是贼首。”郭孝恪看着那年老的高句丽人披着的貂皮大氅拖在地上多了一截后,朝身旁的麦铁杖回禀道。
“听见了没有。”麦铁杖大笑了起来,接着看向孟金叉道,而孟金叉这时却是看着那袭貂皮大氅,想到自己居然给这条老狗给骗了,不由恼羞成怒起来,也不回麦铁杖的话,直接拍马而出,直取那犹自叫嚣的老狗。
看到那员隋将在身边来了人以后奔出,一心求死的傅东来却是笑了起来,双手紧握斩马剑,死死地盯着那几乎是如同大潮一般席卷而来的隋将,猛地挥出了手中的斩马剑。
“叮。”孟金叉刺出的马槊碰在了傅东来的斩马剑上,他那在胯下健马带起的巨力下,刺出的马槊将傅东来的那柄双手斩马剑给狠狠地荡开了,人马如风一般从傅东来身边掠过。
右手整条手臂如同扭曲的盘蛇一般,只是手掌仍旧死死抓着斩马剑拖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不断顺着暗沉沉的剑身淌在地上,傅东来抬头看着拨马回身的隋将,心里一片冰凉,他的右手已废,左手也没有几分力气,只是一合他就输了。
看着犹自挺立的傅东来,孟金叉感觉着发麻的双臂,心里有些佩服这条老狗,居然敢步战接他马上全力的一刺,这条老狗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有几分胆色。
“再来。”孟金叉大喝一声,再次策动了战马,他胯下的良驹在他的马刺重磕之下,猛地冲了起来,撅起的蹄子扬起了大片的雪尘,载着孟金叉冲向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傅东来。
再没有半分力气挥剑的傅东来看着汹涌而来的隋将和那杆雪亮的马槊,脸上露出了笑意,死在战场上对他这样的武士来说,也不失为最好的归宿。
‘噗’被战马冲刺带动的马槊豁然贯穿了傅东来的胸膛,然后巨大的力量带着他冲出了数十步远,才停了下来,勒住马缰的孟金叉看着雪地里还未死透的傅东来,策马过去,倒提马槊刺在了他的喉咙上,给了他一个痛快。
远处,一直看着的郭孝恪看着提槊而回的孟金叉,知道自己如果对上骑马的孟金叉,不会是他十合之敌,马匹冲刺带起的巨大力量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他若是想要日后在战场上有所作为,这骑术绝不能等闲视之。
“大帅,末将无能,没能抓到贼首。”孟金叉回到麦铁杖身边后,下马请罪道,这一次他是伏兵主力,领的军令便是抓到高句丽军马的首领,不论死活,可是他却上了当。
“算了,功过相抵。”麦铁杖摆了摆手,没有太在意,孟金叉也不是一次两次出这种篓子了,而且他相信钱士雄的布置,这支高句丽军马一个都跑不了。
“大帅,我记得贼首身边有一张朱红色的大弓。”郭孝恪看了眼远处地上穿着貂皮大氅的尸体,忽然朝麦铁杖道,他想起了当日他接应贺廷玉时看到的那个高大男人,虽然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是他却记得他手中的那张朱红色的大弓。
“传令下去,凡是身边带有朱红色大弓的贼军,不论死活,一律带过来。”麦铁杖听到郭孝恪的话,立刻做出了决断,这支高句丽军马,成员混杂,却又极为善战,不像是无名之辈。
高建武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身边的朱漆大弓而暴露身份,当他身上的尸体被搬开,几个隋军士兵看到他身边的朱漆大弓时,立刻如同见了血的鲨鱼一样围了上来,他立刻被识破了装死。
片刻之后,高建武被押到了麦铁杖面前,死士营中只有他用的是朱漆大弓,除了他,死士营里剩下的八十多人也一起被押了过来。
“是张好弓。”从亲兵手里接过从高建武身边找到的那张朱漆大弓,麦铁杖勾了勾弦后道,接着打量起了这个不到三十岁的俘虏,人长的很俊朗,一脸的桀骜不驯,丝毫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
高建武盯着腰悬人头的郭孝恪,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郭孝恪怕是已被他千刀万剐,不过他的目光不但杀不了人,就连让郭孝恪有所回应都办不到,郭孝恪看着他就好象看着被抓到的猪狗一样,无动于衷。
“真是张让人生厌的脸。”麦铁杖看着高建武,却是轻声叹道,他的话音未落,站在高建武身后两侧的士兵却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膝处,按着他的头让他跪了下来。
“他是谁?”麦铁杖没有去看高建武,而是看向了其他的俘虏,高建武的目光让他知道这不是个轻易能撬开嘴巴的俘虏。
没有人回答,回应麦铁杖的只是一片沉默,不过麦铁杖没有在意,这些年里,他在战场上见得人多了,还真没见过几个不怕死的人,他转头看向了郭孝恪,“二郎,他们不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回禀大帅,末将以为不如杀了。”郭孝恪想起死掉的那些部下,看着相询的麦铁杖,回答道。
高建武苦心孤诣地经营死士营,以恩义结其心,以财货笼其身,自以为手下五百人个个都是忠贞不二的死士,此时见郭孝恪用性命相威胁,却是冷笑了起来。
“那就杀了吧。”麦铁杖看了眼冷笑的高建武,却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而这时押着那些死士营俘虏的隋军士兵中,踢到了数人,直接挥刀砍掉了那几人的脑袋。
寂静的雪地里,几颗滚圆的人头落在了雪中,喷出的鲜血将地上染得一片通红,剩下的死士营俘虏看着谈笑间便下令杀人的隋军主帅,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而这时麦铁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本帅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他的身份,不然的话,一起去黄泉作伴吧。”
剩下的死士营俘虏犹豫了起来,他们本是各族逃亡的人,若不是怕死,又如何会逃到高句丽,若是在战场上,他们或许还有拼死的勇气,但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他们等着脑袋被砍下来,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面对的,一时间不少人都是动摇了起来。
“我数五下,五下之内,答话的,本帅免他的死罪。”看到一张张犹豫的脸,麦铁杖又给他们多了一个出卖高建武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