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洛离席跪倒在地:“陛下,臣女也有一事相求。”
皇帝的表情冷了下来,脸色微沉如同千年寒霜:“你想说什么?”
“陛下!”皇后掩饰不住内心的焦灼,试图阻止夏婴洛继续说下去。
皇帝一挥手,不着痕迹地打断了皇后的企图。
“让她说完。”
“臣女想请求……”
“求陛下为我们赐婚。”
突然,五松亭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众人一惊,纷纷回望。
只见从亭外走来一个年轻男子,身着暗红箭袖,外罩黑色绣银锦袍。
乌发上并没有戴玉冠,而是插着一支普通的乌木簪。
他大步流星走进五松亭。
皇后大惊失色,猛地自席上站起身来,案上的酒盏被掀翻,酒液淌了一地。
“你……”
太子与风玟宣也是一惊。
“风若狐?”
“小公爷?他怎么会在这……”
七皇子倒是一副兴奋之色:“四哥!”
众人都没想到小公爷风若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在前几日,他们还听说小公爷因为追赶朝廷叛党而行踪不明,皇帝先后派出数人寻找,都未果。
皇帝脸上也现出惊诧之色,见风若狐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赶回来。
风若狐来到皇帝面前,撩袍叩拜:“臣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皇帝伸手虚扶一把,“爱卿总算回来了,归途可顺利?”
“臣幸不辱命!”风若狐面若寒冰。
夏婴洛愣愣的跪在那里,事情出现的太过突然,她甚至还没从刚才对方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请求给他们赐婚?
她与风若狐?
其实不只是她呆住了,在场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风玟宣的瞳孔瞬间收缩,但面上仍微笑如常,道:“小公爷,一路辛苦。”
风若狐面无表情,“有劳三殿下挂怀。”
太子脸色也不甚好看。
皇帝却突然笑道:“既然赶上了春宴,爱卿就请入席吧。”
风若狐却并未入男宾席,而是径直来到夏婴洛身边,撩起外袍跪在她侧身:“臣请陛下为我与锦郡主赐婚!”
皇后身子一晃,要不是一旁的宫女搀扶险些倒在了榻上。
风玟宣与太子显然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一时间全都瞪了眼睛,可积了满腹的话却一句也吐不出来。
他们欲娶锦郡主都是为了同一个目地。
但小公爷却是镇南王的四子,他要娶带有凤痕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有谋朝篡位之心不成?
风若狐话音刚落,五松亭内顿时一片冷寂。
众人屏息凝神,全都盯着皇帝的表情。
外人不知凤痕之事,可几位皇子却是都有耳闻。
特别是七皇子,不禁为风若狐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风若狐却无视众人脸上的诧异之色,他望向皇帝,片刻再次重复道:“请陛下为我们赐婚!”
这次他用的词居然是‘我们’!
这一刻,只有夏婴洛自己知道,她的心跳的有多么剧烈。
原本早已准备好的话,现在连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原本是想利用皇帝所赐金牌婉拒这两门婚事。
但是现在……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小公爷。
难道……这第三面金牌终究还是无法保住吗?
她不禁苦笑。
她用余光向身边的风若狐扫去。
却见他跪在自己身侧,神色如常,丝毫不见如太子与风玟宣般的激动与故作出的关怀之意。
她知对方是在帮自己。
可在她的心底,绝不想以这种方式达到她的目地。
她曾发誓,此生绝不再嫁宫闱之中。
难道王府就可以了吗?把命运再次操纵在别人手中?
不!
她绝不想再重新遭遇一次那种结局。
虽然她从心底感激这个男人现在与她站在一起,但,她还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里,她毅然从怀中取出三面御赐金牌。
皇帝一愣。
除了皇帝,这里的众人皆不知这三面金牌的来例。
那是她以生命为赌注从皇帝手里赢来的。
“臣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允臣女拒婚!”
皇后的眼角抽搐着,她‘腾地’站起身喝道:“大胆,你敢抗旨不尊!来人!将她拿下!”
几个内侍犹豫着靠过来。
风若狐突然侧目,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人,那几个内侍顿时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甚?快将她拿下!”皇后怒道。
风若狐的双眸绽出凌厉的寒光,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陛下还在这里,还是请您暂息雷霆之怒的好……”
皇后不由得气息一滞。
的确,她是有些操之过急。
皇帝还坐在这里,她怎么能直接拿人。
“看样子,朕的皇后有些不高兴。”皇帝的声音冷冷传来。
皇后急忙道罪:“陛下,情急之下,臣妾逾越了。”
皇帝指着那三面金牌道:“此乃朕亲手赐与锦郡主之物,当初许她可以用此实现自己的愿望。今日她将此物拿出,看来委实还不想嫁人。”
他看了一眼太子与风玟宣,又看了看风若狐。
“也罢,朕就准了。”
夏婴洛俯身叩拜,“谢陛下成全。”
“你们都起来吧。”皇帝随意摆了摆手。
夏婴洛与风若狐这才站起身。
夏婴洛刻意回避开风若狐的视线。
刚才明明他是为了帮她,可她却用这种方法,连同他一起……全都拒了。
风若狐紧抿着唇,眉宇间结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虽然别人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在听到她拒绝的那一刻,还是被气的差点发作起来。
为何她总是这样,明明可以利用与自己的关系,拜托太子与风玟宣的纠缠,可她却宁可选择将他们全都拒之门外。
她难道觉不出自己的心意?
她如此聪慧,他相信她绝对能觉察出他的真实意图。
她还是那般倔强,什么事都习惯默默的自己一个人承担。
皇帝脸上隐隐带笑,“虽然朕允你拒婚,但朕也有一个条件。”
夏婴洛忙俯身听令。
皇帝站起身形,自她面前走过,放眼在五松亭内望去。
只见人人都翘首企盼,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皇帝允许锦郡主拒婚,这本身已经足够令人惊骇了。
可现在皇帝却说他还有一个条件?
众人无不侧耳静听。
“锦郡主听旨!”
“臣女在!”夏婴洛朗声道。
“朕允你日后婚事可自己做主……但……你只可嫁风姓之人,如若不然……则以欺君之罪论处!”
夏婴洛恭敬叩首:“臣女遵旨!”
众人一片哗然。
皇帝居然允许锦郡主日后婚事由自己做主?
历朝历代就连皇室最受宠爱的公主,都没有几人能得此殊荣。
不过皇帝后面的那句话却是别有深意。
只可嫁‘风’姓之人。
谁不知皇室之人皆为‘风’姓。
也就是说,夏婴洛以后只能嫁拥有皇室血脉之人,不然就会被杀头!
所以这也算不上是件好事。
众人议论纷纷。
夏婴洛却丝毫也不在乎。
她只希望自己的命运能操纵在自己手中。
离宫之时,她向孙兰投去了歉意的微笑。
孙兰年纪虽小,可她也知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夏婴洛很难有心情去自己府上做客。
“那就下次吧。”孙兰依依不舍的叮嘱道。
夏婴洛轻轻点了点头。
见对方答应下来,孙兰这才高兴的离去。
夏婴洛匆匆出了宫,逃也似的上了夏府的马车,绝尘而去。
她实在是找不出此时应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风若狐,于是索性提前离去,也好避免一番尴尬的会面。
等到风若狐出来时,她的马车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官燕斜倚在宫墙之上,凤目微瞥道:“若狐兄来迟了。”
“你为何不拦着她?”风若狐冷冷道。
上官燕无辜的瞪圆了眼睛:“若狐兄,在下又不是‘风’姓之人!”
本以为对方会反击几句,却不成想风若狐只是愣愣的盯着远处,眼中隐隐露出失落的神色。
夏婴洛回了夏府,不久后宫里便送来了圣旨。
夏婴洛面色如常的接过,赏了前来宣旨的小公公。
她这边毫无惧色,夏幕天见过圣旨后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
他抖着手指着圣旨道:“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拒婚?”
太子、三皇子、小公爷,这三位哪一人单独挑出来身份都是贵不可言。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甘愿放弃这样的大好时机,反倒同时把这三个人全得罪了。
“女儿不想嫁。”夏婴洛平静的望着她的父亲。
如果换了以前,这种心里话她是绝对不会当着夏幕天的面说出来的。
但是现在,她再也无需惧怕。
皇帝已然下旨,日后她自己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以她郡主的身份,夏幕天就是想责罚她也要先掂量掂量。
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揉捏的大小姐了。
“你……你这是想把夏府往火坑里推!”夏幕天怒道。
杨氏站在一边,低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如果皇帝突然改了主意可怎么办才好?
我们怎么吃罪得起……母亲也上了年纪,要是再被吓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