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涤长松一口气,推开褚名宽急切的关心,慌忙深一步浅一步往小土屋跑去。
“主子!您可有受伤?”见主子衣裳染了不少血迹,郑凡提心吊胆将主子浑身上下打量一遍,发现向来一尘不染的折扇竟然也染了血污。使得他愈发担忧主子身体状况。
邬涤喘着粗气冲进屋门紧闭的小土屋,一眼就看到木床…下,地上倒着的褚江拓,“大美人儿!”急奔过去扶起面色惨白浑身冷汗的人,纵使她呼吸困难都忍不住嘴上骂人。
“赶车的你个废物!让你照顾好大美人儿!你竟然把他照顾到了床下?!要你有何用!”邬涤使尽浑身力气将人抱起来放回床上,颤抖着手赶紧拉过乱糟糟一堆棉被将他包裹好。
见他气色很差浑身无力却仍旧睁着眼睛看她,邬涤心里一软沙哑了声音,“我无碍,你安心修养。”总算醒来了。诊脉,冰冷的触感使得他眸色清明了几分。
郑凡见被骂作废物的某人仍旧跪在床下头磕地上一动不动。挪了挪脚步,看到他……小黑脸上沾满泪水。
褚名宽阴着脸色倒了杯热水端给邬涤喝,她心慌气短随时都会晕厥似的,却仍不管不顾忙着照顾…这个阴险小人。
取出褚江拓手中紧握的长笛,邬涤转身接过那杯热水喂到褚江拓干裂的唇边,褚名宽险险没忍住一脚过去连床带人都踹飞。
难得褚江拓这回没抓住机会气他四哥,微微偏开唇虚弱道,“你喝…”说完忍不住有气无力咳嗽几声。
邬涤愣了愣便一口气喝光热…烫水,急步过去火炉旁又倒来一杯热水喂他喝,想到烫,有收回唇边吹了起来。
褚名宽越看越气结,狠狠一转身眼不见为净。惦记邬涤为何总捂心口?必须早日返京找最好的大夫,她需要好好医治。
这一闹天将晓。村里人听见打杀声都吓破了胆,家家户户关门闭窗一片死静。
郑凡去隔壁小屋……没人。好不容易在菜窖里寻到吓坏了的老夫妇二人,安抚人的话他不会说,只是硬邦邦的要求他们多准备些早饭。不管外面死了多少人,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吃饭活着不是。
几人衣裳染血又脏,却没衣换洗,只能忍耐。
邬涤沉默又耐心十足地喂褚江拓吃饭。墨厌忤逆了主子自知有罪,便垂头丧气尽量远离主子,怕主子再说…让他走。
褚名宽吩咐郑凡去村里想法子找辆马车来,邬涤听见没吭声。
一夜狂风过后,天色变得清朗起来,却仍旧春寒料峭不暖和。墨厌等在院门外,望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心酸夹杂着愤恨。死去的人不尽有罪,却也并非无辜。造成这种杀戮的罪魁祸首是谁?该怨谁?……
村民都不敢有人出村去报官,浓烈的血腥味儿关门闭窗都能闻得见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遭殃。
果然看见郑凡两手空空而归,墨厌没心情冷嘲热讽他,便一声不吭去村里寻马车,为了主子,马车必须有!
望着墨厌轻减不少的背影,郑凡顿了顿身没回屋主子复命,转身紧跟而去。
邬涤趴在褚江拓床畔刚睡着,兄弟二人就遥遥四目相撞,展开一场无声无息的眼神较量。
门外突然响起动静,褚名宽立即闪到邬涤身旁守护,心想这破土屋就算守紧门口也未必安全无虞,哪儿哪儿都可能被一招攻破。
不料压根没时间多揣测什么,屋门就吱呀一声从外往里推开,老神婆皱巴巴的老脸出现,干煸瘦小的老太婆身形佝偻挪进门来。
邬涤浑身戒备盯着不请自入的老太婆,见她满头银发却梳着大姑娘的发髻。面容布满的沟壑中挤藏着一双黄豆…眼珠,青灰色粗布旧衣袍松松垮垮挂在她骨瘦如柴的神上……这老太婆莫不是来掉皮讹人的?只是那表情为何……
褚名宽急忙打量两眼邬涤的神色,便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拍飞那老巫婆,不料老神婆慌忙抢先大声开了口。
“你师父呢?!”声音尖锐带了破音,有些刺耳,也刺心。邬涤浑身一颤,整个人像被瞬间冰封。
褚名宽气急折扇一出就要杀人,却隐约听见邬涤说,“不要…”,扭头去确认,却听见该死的老巫婆又找死。
“他可是先去了?!你快告诉我是不是?!”老神婆情绪激动浑身颤抖,也不知她是要哭,还是想笑。
邬涤冰冷成拳的手忽然被紧紧握住,又微微晃了晃她的手臂,使得她恍惚的双眸逐渐恢复了清明,“你是谁?”低哑的声音像沙粒缓缓摩擦铁板。
不想老神婆浑身一垮跌坐在门口捂着脸放声嚎啕大哭起来,惹得褚名宽咬牙切齿额角青筋直跳。
想来是故人吧。邬涤收回目光转身坐到床边,将握着她的手扒拉下来塞进棉被里盖好,就那么静静坐着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听着老神婆伤心欲绝的哭声。
担心邬涤的情绪,褚名宽忍耐着没动哭…丧一般的老神婆,直到墨厌和郑凡急匆匆赶回来才打破这诡异的局面。
“老巫婆!你还敢跑来鬼嚼!你又嚎什么丧!少给爷耍花样儿!赶紧滚!”墨厌嗖地冲进来一看气坏了,一把提溜起老神婆就丢出了门外。他老远听见动静险险被这老巫婆吓死!
郑凡堪堪避开砸出来的老神婆,进屋前后看了看几位的神情,然后,关门,回禀。
“主子,…车已备好。”是墨厌跑遍家家户户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不经同意就直接开门拉走。他给人家留下了为数不多的银两。
耳根总算清净了,褚名宽深深看了墨厌一眼,恰好被墨厌对上,吓得双腿一紧,有点儿慌不自知。
“收拾启程返京吧。”邬涤面无表情开口打破沉默,说着动身收罗几床棉被。褚名宽想示意郑凡帮忙,才发现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
邬涤抱着两床棉被出来想先铺在马车里,结果……眼前只有一辆牛车,车只是农户用来拉草送粪的平板两轮车……
邬涤抱着旧棉被愣怔了一瞬便过去将棉被铺到漏风的车底板上,好歹能坐人,比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