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虎牢关内,驻军的行营帅帐内,祖君彦一脸的焦虑,谁能想得到先前还答应三年内不动刀兵的郭孝恪居然说翻脸就翻脸,更是在登基之日,汇集大军一举南下,势如破竹,一下子就夺去了他们大魏一半的国土。
“王世充这老狗,必然已经投靠了郭孝恪,不然怎会直接弃城而走。”帅帐里,祖君彦身边,几个部将都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虎牢关虽是天下雄关,可他们守关的军队一共才万人不到,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天下第一的强兵。
“都别吵了。”看着部下的将领大骂王世充,祖君彦听得心烦,不由喝道,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王世充已经背叛,可是他心里面仍旧存着一点点的侥幸,毕竟王世充如今手里那三万兵马都是原东都官军的精锐,要是和他这里护卫犄角,凭借虎牢关的险塞,未必不能挡住汉军,再不济也能给皇上多争取点准备的时间。
就在祖君彦想着等王世充的家人送到之后,怎么逼迫王世充和汉军死战的时候,这时候帐外响起了他的心腹亲兵的禀报声,“大人,王世充军中有人来投。”
“快请。”祖君彦心里一动,连忙起声道,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王世充军中的那些东都兵马和王世充都是一条心,如今听到有人连夜来投,他却是心中有了些喜意。
只是一会儿,三个穿着中郎将军服的将领进了祖君彦的大帐,三人见到祖君彦后,都是拜倒道,“末将参见祖大人。”
“三位连夜来我这里,不知道有何要事?”等三人通名报姓后,祖君彦却是故作轻笑道,“王将军那里知道了,我这里面子上可不好看。”
“祖大人,王世充那逆贼已经投靠了伪汉,如今正在军中蛊惑士兵,准备明日抢关。”那三人中,为首的侯姓将领上前一步,急声说道,“汉军劫了祖大人派去洛阳的押送队伍,如今王世充那逆贼的两个儿子王玄应和王玄恕就在城外军营。”
“什么?”祖君彦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这三人带来的竟是这样的坏消息,尤其是王玄应和王玄恕兄弟居然被救走了,这样一来的话,王世充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帅帐里,不但是祖君彦,就是其他几个原瓦岗军的老将领也都是给这消息惊呆了,王世充那三万人马亦是魏军精锐,而且王世充本就是东都将领,对于虎牢关熟悉非常,他要是攻打虎牢关,却是比汉军攻打更可怕。
祖君彦没有注意到那三个连夜来投的王世充部将趁着他失神间,已经是几步间到了他近前,这时他身边的随身亲兵瞧出了不妥,“你们要做什么?”大声呵斥间,已经是拔刀出鞘,可是那三人却丝毫不管不理,只是手腕一抖,翻出了解腕尖刀,朝祖君彦当场刺去。
祖君彦被身旁亲兵一喝,却是清醒了过来,看着三个凶狠扑来的诈降死士,连忙躲开,不过手臂仍是给划开了一道血口。
只是这一让间,帐中的祖君彦亲兵和一众将领已经大喝着一拥而出,乱刀挥出,将那三名诈降的死士砍翻在地。
“留活口。”祖君彦退到一边,惊魂方定,才自喊出这句话,可是却已经迟了,那三名死士已经被乱刀捅死,横死当场。
“大人,刀上有毒。”几个祖君彦的亲兵将那三个死士的尸体翻转过来,却看到了三人刚才行刺用的解腕尖刀的刀刃上有一层幽幽的蓝芒,显然是抹了毒药。
听到几个亲兵的惊呼声,祖君彦惊怒之下,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被划开的伤口处,竟然留出了黑血,只是一会儿他就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
“快去传军医。”帅帐内,一片鸡飞狗跳,扶着祖君彦刚坐下,那些将领却立刻又接到了更坏的消息,黑暗中,王世充居然直接悍然挥军攻城了,几处原本没有安排重兵把守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王世充的精兵给偷偷摸上了城头,这时候整个关上都乱了。
祖君彦知道这消息,一气之下,一口血喷出,竟是气得昏死了过去,直到军医赶来,一番施救后,方才缓过气来,只是朝众将道,“一定要守住虎牢关。”只说了一句话后,又再度昏了过去。
王世充用兵本就老辣,他既然打定主意,连夜夺关,就不会拖延,至于那来行刺祖君彦的三个死士,正是到他大营的汉军缇骑主动提出的,他们前往虎牢关时候,其他同袍则是和王世充手下的精锐老兵一起趁着虎牢关守军被主动来投的三人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摸到了虎牢关几处防御的疏漏处。
虎牢关虽是天下雄关,但是那城墙也是年久失修,虽然祖君彦接手虎牢关后,加固了几回,但是虎牢关城墙上仍有不少可用尖刀插入的缝隙,结果就被汉军缇骑的那些完全按照特种兵训练出来的好手,用了一袋子的匕首,插在城墙的缝隙间,硬生生地搭建出了一道刀墙,被他们偷偷摸上城墙,放下绳索拉上了王世充派来的精锐老兵。
当王世充挥军正面强攻的时候,这些摸上城墙的奇兵就到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让本就被王世充这友军突然的猛攻打得发懵的虎牢关守军更加混乱。
黑夜中,虎牢关被冲天而起的火光给映红了天空,王世充骑在战马上,看着举着火把的士兵扛着攻城梯往虎牢关城墙冲去,亦是脸色通红地大声喊着,“给我杀,打下虎牢关,皇上必然重重有赏。”王世充手下的东都兵马,当初投降李密,本就不是心甘情愿,想当初他们和瓦岗军拼死拼活的时候,不知道死了多少亲人朋友,这世上虽然讲成王败寇,可他们心里始终都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魏军。
虎牢关远处,汉军大营里,郭孝恪走出了营帐,看着一片红光冲起的虎牢关,回头朝赶到中军的一众将领道,“王世充已经动手,你们谁愿前去帮助夺关。”
“皇上,还是让末将去吧。”未等众人开口,一直在众将中都没有多少立功机会的沈光却是抢在众人之前道,他绰号肉飞仙,当年征辽时,辽东城城头,靠着一根木杆,就被他攀爬了上去,勇不可挡,要论先登攻城,放眼天下,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他。
“沈光,那就你去。”郭孝恪看到沈光主动请战,点了点头道,沈光到他帐下后,一直都没有多少立功的机会,但是却从来没有怨言,倒是和贺廷玉的性子有些相似。
沈光领命后,便去军中点了自己的亲兵和所属人马后,便举着火把,朝远处的虎牢关而去,而汉军大营里,则是亮起了火光,火头军的士兵被在军官们的呼喝下,开始生火造饭,准备起饭食来,而军营里起来的士兵则是训练有素地集结,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仆从军的军营里,那些来自北方各个民族的士兵则是在各自军官的呵斥下,乱糟糟地列队,这一路随着大军南下,他们根本没有打过像样的几仗,虽然说攻打几个城池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可是也都顺利地打下了,而他们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又要攻城了吗?”嘈杂的声音里,这些仆从军的士兵开始兴奋地交谈,虽然说攻城是件危险的事情,可是回报亦是很丰厚,只要他们能够活下来,到时候等回到家乡,就是一个财主,当时买地或是买牛羊,自己当牧场主,都简单得很。
就在整个汉军大营开始像上足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的时候,虎牢关内因为祖君彦的昏迷,一直都处于混乱中,几个带兵的将领只是忙于弹压受惊的士兵,不断地调兵前往城墙增援,希望能把登上城墙的敌军给赶下去。
夜幕中,当沈光带着一千部下赶到虎牢关城墙前时,不能亲自上阵的王世充在一片火光中,竟是亲自擂鼓,鼓舞士气。
看到城墙上,几处被死死守住的登城缺口,沈光顾不得和王世充碰面,带着部下便直接朝城墙上垂下的绳索而去。
“大人,有队汉军来助阵了。”王世充身边,有亲兵大声喊了起来,王世充放眼看去,正看到抓着绳索好似敏捷的猿猴一般飞快地攀登着城墙的沈光,却是大声道,“速去派人告诉他们,我军在左臂都是绑了红巾,不要杀错了人。”
待那亲兵离去后,王世充才看着那闪躲着城墙上射下的弓箭,已经快爬上城头的将领身影,猛地想起这不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肉飞仙沈光吗,这个人攀登城墙如履平地,更难得的是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被他上了城墙,就好似虎入狼群,只要后面的汉军跟得上,这城墙他们夺定了。
城墙上,沈光刚上城头,面前就刺来数杆长枪,挥刀一荡,才看清原本城墙上还剩下的二十多名友军,如今只剩下了七八个人,左臂一挟枪杆,挥刀砍段后,沈光如同旋风般连杀数人,一下子震慑住了那几十人的魏军士兵,这时候他身后已有五六个亲兵背着绳索攀上了城头。
这抢关之战,一时间打得异常激烈,虎牢关的魏军都是李密在瓦岗寨的老底子,虽然处于混乱中,可是在战场上却是打得异常凶悍,不过面对沈光和那些汉军老兵,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竟是被沈光守住了城墙上的突破口,直到爬上了近三百的汉军,那城头的几个将领才察觉到不妥,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
比起作战凶悍,但是却疏于战阵的魏军士兵,汉军士兵彼此间小范围的战斗配合纯属无比,尤其是刀盾兵,三人一组,进攻时凶猛无比,防守时则无比顽强。
王世充很快就注意到了沈光制造出来的机会,立刻果断地指挥全军冒着城墙上魏军士兵的箭雨和擂石滚木,全线攻城了。
这时候,远处的汉军也似乎在呼应他一般,震天彻底的金鼓声在黑暗的原野中如同铺天盖地的雷潮般滚滚压向虎牢关。
城头上的魏军士兵比王世充军的士兵看得更加清楚,他们看到的是举着火把,仿佛燎原火海般排着整齐军阵,踩着沉重的战步声,不断地逼近的汉军。
“皇上在看着我们,给我杀,今日夺关首功是我们的。”沈光高喊了起来,大汉一统天下,有两座雄关是最大的阻碍,其中之一就是这虎牢关,要是今夜能夺下此关,他的功劳必然排在出征众将之首。
听着沈光的高呼,爬上城墙的汉军士兵都是振奋了起来,“皇汉男儿,天生好战,闻战则喜,死战不退。”城头上,有人高呼了起来,很快这战歌声就高昂地飘荡在虎牢关城头,王世充手下的原东都士兵,亦是随之高唱起来。
半夜鏖战,天明时分,城头上已经到处都是尸体,死战的魏军已经阵亡了三千士兵,可是剩下的士兵仍旧没有后退的意思,这时祖君彦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不能动弹,但他仍是让亲兵把他抬上了城头,要是虎牢关丢了,他也不愿活下来,就让他们全军战死在虎牢关好了,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世上不光只有汉军宁死不屈。
熬了一夜的王世充双眼通红地看着战况仍旧胶着的虎牢关城头,这场仗的惨烈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之外,他没想到守卫虎牢关的魏军竟然这般悍不畏死,到现在都没有崩溃。
这时,汉军巨大的军阵已经推进到了虎牢关前,中军处,徐世绩命人吹响了弩阵准备的号角声,自从第一次征辽之后,北府军就接收了大批前朝囤积在北方的军械物资,而郭孝恪亦是极为重视军械的生产,尤其是弓弩,这几年下来,他手下的将作府人马一直都在制作弓弩和弩箭进行战争储备。
城头上,沈光听到那熟悉的号角声,连忙大喝了起来,“结阵,结阵,都退到城墙来。”在他的喊声中,汉军士兵都是飞快地靠向了他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