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父皇说的那位能空手打死老虎的二郎将军吗?”脆生生的声音在郭孝恪耳边回荡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女孩儿,郭孝恪笑了起来。
看着面前笑起来的郭孝恪,萧皇后心中忽然有种怒意,因为这个男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从下马那一刻开始,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落在了杨吉儿身上。
萧皇后似乎是本能般地拉紧了杨吉儿的小手,在她看来郭孝恪显然是对杨吉儿不怀好意,“吉儿,不可对郭将军无礼。”看着好奇地问着郭孝恪各种问题的杨吉儿,萧皇后沉声道。
似乎察觉到萧皇后对自己的敌意,郭孝恪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着萧皇后,对于这个历史上曾经迷倒过六朝君主的传奇皇后,郭孝恪并没有魏征,长孙无忌他们那种想法,萧皇后的美色对他来说,毫无兴趣。
萧皇后被那种冷漠的目光看着,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小步,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不是大隋的忠臣,而是一头猛虎,而她不过是头毫无反抗之力的羊羔罢了。
郭孝恪看着后退一步后,就强自镇定下来,和自己对视,但是眼神深处充满恐惧的萧皇后,收回了那种了逼视的目光。
“皇后娘娘,请随末将进城吧?”很随意的一句话,毫无对面前母仪天下的萧皇后有半点尊敬之意,郭孝恪要让这个喜欢虚张声势的女人知道,到底谁才是做主的人。
看着四周那些北府军士兵眼中流露出的狂热,萧皇后屈服了下来,她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按着郭孝恪的吩咐,重新登上了那辆宝盖大车。
“母后,吉儿想骑马,不想坐车。”登上车的刹那,杨吉儿忽地停下了脚步,有些羡慕地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郭孝恪,她不喜欢那个让人发闷的车厢。
“吉儿。”萧皇后感到了一丝恐惧,她知道杨吉儿才是她手上最好的护身符,长孙无忌在怀远坚持要带走杨吉儿时,她就已经隐约感觉到,郭孝恪需要这个有着两朝皇族血统的尊贵公主,相比而言,她这个所谓的皇后反倒没有多大的价值。
“皇后娘娘,末将觉得公主殿下一路上坐车也实在闷了点,不如由末将带公主一程,好透透气。”郭孝恪策马到了萧皇后身边,看向了一脸兴奋的杨吉儿说道。
“好吧,郭将军要小心公主的安全。”在郭孝恪刀锋般犀利的目光逼视下,萧皇后没有拒绝的勇气,她松开了杨吉儿的手。
“去拿床熊皮褥子来。”郭孝恪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苏吉利,马鞍太凉,他怕杨吉儿冻着,让苏吉利取了床熊皮褥子,垫在了马鞍上。
“公主殿下,咱们走吧。”郭孝恪一把抓住了杨吉儿的手,只是轻轻一提,便将轻若无骨的杨吉儿带上了马。
不远处,看着和郭孝恪同乘一骑的杨吉儿笑得开心,长孙无忌和魏征都是相视而笑,自家这位将军的魅力看起来已经俘获了这个漂亮的小公主。
裴世矩在一旁看着落寞地坐上车的萧皇后,不由叹了口气,郭孝恪看起来对于萧皇后的美色毫无兴趣,这样一来的话,想要救下萧皇后,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坐在厚厚的熊皮褥子上,靠着郭孝恪的胸膛,杨吉儿看着四周白茫茫的雪原,一双灵动的眼眸里满是兴奋和好奇,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
“看,那是兔子。”杨吉儿看着不远处雪原里忽然耸动的一团毛茸茸的雪球,忽地叫了起来,原来那是一头出来觅食的野兔。
“公主殿下,想要那头兔子?”郭孝恪低下头看着眼珠子盯着那头野兔的杨吉儿,脸上笑着,马鞍旁的大弓已经到了手上。
“郭将军,你要射死它吗?”看着郭孝恪取出弓箭,杨吉儿有些害怕地问道。
“那就要看公主殿下的意思了,是要死的拿来烤来吃,还是活的拿来养着玩。”郭孝恪看着杨吉儿脸上的神情,忽然很想逗她玩儿,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比划了一下道,“烤野兔的肉可是很香的。”说话时,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
“郭将军,吉儿不吃烤兔肉,吉儿要活的。”杨吉儿缩了缩小脑袋,看着远处那个贼头贼脑不时扒开雪啃着草根的傻兔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郭孝恪道。
“那就听公主的意思,饶这小兔子一命。”郭孝恪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拉开弓,搭上了三枚箭矢,瞄准着那只懵然不知的觅食野兔,推弓如满月,接着猛地松开了弓弦。
杨吉儿只觉得脸颊边似乎猛地刮了一阵大风,然后便是嗡嗡地弓弦响声让她的小脑袋一下子有些迷糊,等到那弓弦声消失时,郭孝恪已是将手中的大弓放回了马鞍旁,只见不远处,三枚箭矢呈品字形将那头野兔给卡住了。
而郭孝恪身后的苏吉利已是带着两名部下,策马而出,将那被卡住的兔子从雪中拎起,带了回来。
看着郭孝恪露出的这一手箭术,不远处的千牛备身都是露出了敬佩之色,他们只知道郭孝恪武艺无双,没想到箭术也是这般高超。
看着在苏吉利手中被拎着耳朵,两条腿使劲蹦跶的野兔,杨吉儿忽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一定很疼。”惹得郭孝恪和苏吉利还有边上的北府军士兵都是一起大笑起来,跟在郭孝恪身后的徐世绩,苏定方和裴元庆三人只觉得这位小公主可真是可爱极了。
不远处,沈光看着和小公主相处颇为不错的郭孝恪,心里面猜测着郭孝恪的真实意图,这些日子他和北府军一同行军,自然知道当夜以北府军的精锐,若是去寝宫救驾,未必不能击溃那些叛军,但是长孙无忌却没有那么做,现在想来,这未尝不是出自郭孝恪的授意。
细想自己和郭孝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沈光觉得自己始终不了解郭孝恪,如今大势已定,他若是想为杨广报仇,便不得不依附郭孝恪。
“唉。”沈光沉沉叹了口气,如今能尽忠国事者少,随他一起逃出怀远的那些千牛备身的部下,这些日子可是和北府军的那些军官打得火热,就差没有直接投军过去了,几个跟他的老部下几次找他言语中都颇有让他带头带着大家一起投效郭孝恪的意思。
“将军,何故叹气?”沈光身边,一名心腹校尉不由出言道,“如今已到涿郡,又有郭将军在,不日便可剿除宇文化及那些逆贼,到时我等自能建功立业,将军也能跟着郭将军,做一番大事。”
“大事,大事,我想的不过是能尽忠国事,以报皇上知遇之恩。”沈光看了眼身旁的心腹,摇头道,虽然杨广后来把宫禁兵权交给了宇文化及,等于变相地削了他的官职,可是如果没有杨广的提拔,沈光自忖自己也许如今依然只是江南的一个游侠儿罢了,哪有如今的官职地位,因此他心中对杨广仍旧存着三分忠心,始终不曾变过。
“将军,请恕属下斗胆。”见沈光如此说道,那名心腹校尉却是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当日皇上知道将军和郭将军有所来往,便削了将军的兵权,可见皇上心里还是对郭将军有所猜忌,连郭将军如此的忠臣都被皇上所忌,依属下的看法,这皇上也不值得咱们尽忠。”
“大胆。”听着心腹校尉的大逆之言,沈光不由脸上一寒,冷声道,“皇上也是你可以轻易议论的吗?”
“将军,属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那心腹校尉迎着沈光的冷然目光,却是丝毫不惧道,“其他兄弟也都是这般想的。”那心腹校尉和其他同僚,能够成为千牛备身,又是沈光的下属,大多都是寒门出身,一个个也不是蠢笨之徒,这一回杨广自作自受,被宇文氏反噬,以至于被擒,他们感叹之后,更多的是心寒,征辽之战后,军中寒门都以郭孝恪为马首是瞻,可杨广却因此而冷落他们,这其中的戒备之意再明显不过。
看着说话间,身旁聚过来的几个部下,脸上露出的那种神情,沈光也没了争辩的意思,只是道,“罢了,你们都想随郭将军,博那大富贵,我也不耽误你,等会我便去找郭将军,想来郭将军念在旧情,也不会拒绝你们。”
“将军,郭将军一向对您甚为器重,只要您去投郭将军,何愁不得重用。”见沈光如此说,那几个千牛备身的军官都是连忙道,他们可不想背个叛徒之名,再说他们也没有背离沈光之意。
看着几个惶恐的部下,沈光心里发苦,他如今可不是过去快意恩仇的江湖游侠,这些人的前途富贵都和他绑在一块儿,他如何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们。
片刻之后,沈光一个人策马追上了郭孝恪,他刚被苏吉利等人拦下,郭孝恪却正好看到了他,当即便挥退了苏吉利等人,让沈光到了自己身边,对于沈光,郭孝恪一直都是视为半个朋友,而且沈光的才华也是让他颇为在意的。
“见过大将军。”沈光在马车朝郭孝恪行了一礼道,不过两年的时间,郭孝恪便从一个小兵成了如今的上柱国大将军,叫沈光心中只有佩服,却连一丝的嫉妒也生不出来,这一声大将军叫得并不委屈。
“沈兄,你这就见外了。”看着一脸正色的沈光,郭孝恪沉默了一会后,叹息道,他本以为沈光能当自己的朋友,不过现在看起来,沈光和他之间是不可能存在什么友情了,或者说这个世上他不会再有什么朋友,因为地位,因为权势。
“大将军说笑了。”沈光看着叹息的郭孝恪,心里也不好受,一年前他还能和郭孝恪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可如今那时的一切都已不会再回来了。
杨吉儿有些奇怪地看着沉默下来的郭孝恪和那位面熟的沈将军,等了一会儿见两人似乎各自都是想着心事,只是有着马匹朝前走着,不由出声朝沈光道,“沈将军,你来找郭将军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杨吉儿的声音,沈光才回过神来,连忙朝郭孝恪道,“大将军,末将此来,是想为自己和部下的将士在将军这里讨个前程,不知大将军可否要我等这些残兵败将。”当日行宫宇文化及叛乱,沈光手下的千牛备身还是死了不少人,所以这也让沈光更加在乎如今身边还剩下的那些部下。
“沈兄大才,郭某早就心羡不已,求之不得,又岂会拒绝。”郭孝恪看着说话时声音有几分苦涩的沈光,却是笑着说道,沈光是江南人,武艺高强,水性也不差,如今水师单靠一个来整,未必能撑起来,沈光却是个不错的人选。
杨吉儿虽不太懂什么权谋,可也隐约知道,沈光好像是成了郭孝恪的手下,便也没了声音,只是靠在郭孝恪怀里看着两人不时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郭孝恪身后的宝盖大车里,萧皇后看着忽然到了郭孝恪身边和郭孝恪并肩而骑的沈光,心里面一片冰凉,她连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本来等到了涿郡,她以皇后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扶植沈光,至少可以让沈光保护她和杨吉儿,若是时机得当,说不定还能逃回洛阳,可是现在看来,什么希望都没了。
萧皇后默默咬着嘴唇,忽然想起了留在怀远,被宇文化及抓住的杨广,虽然杨广早已和她形同陌路,可是却始终是她的丈夫,曾经也对她疼爱有加,两人曾经有过一段难以忘却的美好时光,如今萧皇后无比怀念起过去,甚至于那些回忆让她原本对杨广的怨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绝不会离开怀远,即便是会死,她也应该和杨广这个丈夫死在一块儿,帝后,帝后,后离了帝,那还是什么皇后。
郭孝恪并不知道,他对萧皇后近乎无视的冷漠,让这个心里其实很脆弱的女人对他萌生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