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二十四军,除了作为先锋部队已经抵达辽河南岸的左翼第一军外,大隋四十五万府兵全部在怀远镇集结完毕,同时大业七年囤积于涿郡的粮草武器也全部运抵,整个怀远成为了大隋进攻高句丽的前进补给基地。
统御着如此庞大军队的杨广,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对高句丽的进攻方向上,虽然因为高建武这个高句丽的荣留王对他的刺杀,而让他坚定了对高句丽的作战决心,但是杨广终究是自恃兵力强大,没有把段文振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听进去,否定了段文振速战速决的作战计划,而是打算从正面压迫高句丽,攻陷整个辽东。
各军修整三天的命令从御营下达后,郭孝恪就知道杨广并没有采纳老师临终前的计划,看着离去的传旨骑士,他不由叹了口气,征辽之战,仍旧是前途一片阴霾,杨广虽有雄主之姿,可是这些大隋军队南征北战,未尝败绩,已经让他过于自大,听不进谏言了。
“将军,何故叹气?”尉迟恭见郭孝恪摇头,不由在一旁问道,他这几日每天和其他将领,军官跟着郭孝恪一起学习兵法,知道自己这位将军胸中自有丘壑。
“我军百万,每日耗费钱粮无数,此战贵在速决,可是皇上却偏好排场,用兵拖沓,非我等之福。”看着脸庞黝黑的尉迟恭,郭孝恪毫不避讳地说道,自五胡乱华以后,十六国,南北朝,不知道多少王朝如走马灯般更迭,皇权的神圣性早已难与汉时相比,尤其是尉迟恭这等祖上是前朝武将,如今家道中落的人来说,对才一统天下没多少年的大隋谈不上什么认同。
“将军所言虽有道理,不过我军兵力雄厚,高句丽人怕是难以抵挡吧?”尉迟恭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郭孝恪平时就鼓励他们这些将领,军官要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在执行军令时决不能违命。
“敬德,这个问题,晚上我再回答你。”看着队伍已经整齐完毕,郭孝恪一边朝尉迟恭说道,一边走向了队伍,这三天全军的训练还要继续,他的时间太少了,这些新兵只能靠严格的训练才能在短期内形成一个集体,在战场上个人的武力有限,只有互相配合才能无往而不胜。
随着百万大军的集结,整个怀远镇也变得乱糟糟的,虽然二十四军在各军主将的约束下,还不至于太乱,但是那些征调的民夫却没有那么多规矩,不过他们都是在怀远镇四周临时建起的营地里,倒还不至于闹得太厉害。
跟着自家小姐,两个李家骑士都是皱着眉头,他们也不知道小姐发了什么疯,居然不好好地待在老爷身边,却非要去镇外,看那个叫郭孝恪的虎牙郎将。
李凤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胭脂马,她是唐公李渊的三女,自幼不像其他姐妹那样乖巧,性格却是如生母窦氏那般好强,从小不喜女红,倒是喜欢骑马射箭,读兵书战策,常和大哥李建成一起狩猎,所得的猎物却不比那些同行的将门子弟少。
此时的怀远镇已经初见规模,道路旁也颇多人在那些商贩们的小摊前买些东西,或是看热闹,当人们看到并行三骑而来的李凤阳等人时,都是忙不迭地让开了路,在怀远能骑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更不用提这骑着马,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漂亮姑娘了。
不到半个时辰,李凤阳便带着两名随从到了郭孝恪驻扎的军营旁的矮丘上,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父亲把她单独叫到书帐里跟她说话时的情景。
“凤阳,你已经十七岁了,难道你想一辈子不嫁人,待在家里。”李渊虽然疼爱这个正妻窦氏所出的女儿,但是对于不肯嫁人的女儿亦是相当地头疼,谁家的女儿不是十三四岁就出嫁了,可他这个女儿倒好,都十七了,却不知道回绝了多少门亲事。
“父亲,女儿不想嫁。”李凤阳看着又提起自己亲事的父亲,又想到了那个父亲提了好几次的柴绍,虽然没见过面,可是李凤阳知道这个号称矫捷有勇力,任侠闻于关中的男人比自己大了十八岁,年纪都能当她的叔叔,她并不喜欢。
“不想嫁,你以为婚姻大事是你可以儿戏的吗?”李渊脸沉了下来,手重重地拍在了书桌上,柴家也是关陇有名的世家,柴绍的祖父是前朝的骠骑大将军,在晋州当地是首屈一指的大族,若是两家联姻,对他自然不无裨益,不过三日前,从涿郡督运粮草而回的他拿到那封郭孝恪在到达怀远后就送到他府上的麦铁杖的手书,却是心里动摇了起来。
郭孝恪并不知道,麦铁杖在给李渊的信里提到了他的亲事,更是以右屯卫大将军的身份替他向李渊提亲。李渊虽然被封为唐公,可是手中并无实权,在朝中一向都是老好人,和脾气刚硬的麦铁杖也算相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对于麦铁杖的提亲,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在打听了郭孝恪的消息以后,李渊原本属意的柴绍顿时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在他心中,郭孝恪虽然不是出身世家,可是麦铁杖肯为他提亲,就足以说明他和麦铁杖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他又是段公临终前收下的唯一弟子,还救过皇上的性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兵升至虎牙郎将,可见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才二十不到,和女儿却是良配。
“这是你麦伯父的信,自己看吧。”看着不吭声的女儿,李渊将麦铁杖的信给了女儿,拉长了声音道。
接过信,李凤阳看了起来,父亲府上往来的客人不少,但只有麦铁杖从来不会像其他客人一样看到她时露出那种不喜的眼神,甚至还教她武艺,跟父亲夸奖自己。
看完信,李凤阳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李渊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两个人里,你喜欢哪一个?”只是声音仍旧硬邦邦的,他知道要是再像以前,这个女儿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爹爹,女儿嫁出去了,就不再是李家的人了。”李凤阳抬起了头,迎着父亲板着的脸说道。
“出嫁从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渊看着眼神倔犟的女儿,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总之这个女儿他是不想再留在家里给人家笑话了。
“好,爹爹给女儿三天时间,三天后女儿给爹爹答复。”李凤阳看着父亲,最后低下了头。
山坡上,李凤阳听到那猛然从山脚下军营校场上猛然爆发的厮杀声,回过了神,然后看向了那些拿着木刀木盾,在手臂上绑了黑白布条,互相厮杀的士兵,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她知道军中有演武对练,不过多是将领或士兵间捉对儿单独上擂台比试,哪有这般几百人混战的场面。
“杀。”雪地里,拿着木刀木盾互相拼杀的士兵们都是动了真格,没有半分的马虎,“罗士信,你这个臭小子,等着给我洗衣服吧。”尉迟恭大吼着,挥出了手里裹了厚布的马槊,朝面前的罗士信扫去,自从三天前的两军比武里,他给罗士信偷袭得手,输了以后,就引为奇耻大辱,发誓要在今天的两军比武里,让罗士信尝尝败北,给自己洗臭袜子的滋味。
“黑大个,你要是骑马还能赢我,步战,你做梦吧。”罗士信挡住尉迟恭的马槊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便退入了身后手上绑着白条的自家军中。
“将军,小心中计。”看着要追的尉迟恭,木兰拉住了他,按照将军定下的两军比武规矩,输得队伍要给赢的队伍洗衣服,她可不想再洗三天的衣服。
“差点就上了这个臭小子的当。”尉迟恭听到木兰的提醒,连忙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三天前他就是给罗士信偷袭得手,才让自己这队人输了两军比武,这回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点将台上,郭孝恪俯视着比试的两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除了没见过血以外,自己这队人马已经不会比二十四军的那些精锐差多少。
“将军,山头那边似乎有人在窥探。”就在郭孝恪想着如何想办法让罗士信他们见见血时,边上的贺廷玉忽然朝他说道,顺着贺廷玉所指,郭孝恪看向了军营外的山坡,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红影,接着就皱起了眉头,大隋的武官虽然也有穿红袍的,不过却都是暗红色,而不是这般明艳的红色,来的人应该不是军中的将领,那种红色倒像是女子穿的颜色。
“伯阳,你留在这里,六叔,吉利,我们去看看。”郭孝恪一时间起了好奇之心,让贺廷玉留下继续做两军比武的裁判后,自己则和老驴头,苏吉利一起下了点将台,取了马匹,直往军营外而去。
看到三骑出营而来的人马,站在山坡上的李凤阳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反倒是想看看来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郭孝恪,有什么本事,能做她李凤阳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