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郭二郎,果然有些本事。”看着雪地里,已经整整操练了一个时辰队列的七百士兵,卫玄朝身旁的于仲文说道,两人都是段文振身前的知交故友,因此对郭孝恪也是格外上心,这几日有关郭孝恪的流言蜚语越传越厉害,两人才忍不住,放下手头的军务,一起过来看看郭孝恪的情况。
“岂止是本事,不过区区五天,这些新兵已经进退有距,令行禁止,纵观全军,有这等手段的也不过几人而已。”于仲文感叹道,接着牵起马缰带着亲兵离开了。如今大军齐集怀远,他们这些统兵的大将私下见面,总是为皇上所忌的。
“避嫌吗?”想到越来越独断专行的皇上,卫玄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走远的于仲文,也是采镫上马,带着亲兵朝自己的军营回去了。
“都给我用力些。”贺廷玉大声吼着,督促着新兵们练习那些战场上保命的武艺,虽然他们这一团是骑兵编制,可是真正会骑马的还凑不够一百人。
七百人里,会骑马的一百个人则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训练,而是被单独拉了出来一起进行骑兵间的小范围突击和各种配合阵型,段文振留给郭孝恪的手札里,有不少北朝留传下来的各种骑兵的实用阵型和段文振自己的心得体会。
大半个月下来,郭孝恪每天抽时间跟贺廷玉学习控马之术,虽然还不能像贺廷玉那般好像整个人粘在马背上一样,不过起码已经不像他刚学会骑马时那般不稳当了。
自北朝开始,甲具骑装便成了骑兵主力,如今大隋军中,也基本以这种人马披甲的重骑兵为主,只不过精锐和普通骑兵之间的盔甲马铠有很大的差别,在段文振留下的手札里,并没有对甲具骑装过于推崇,因为过去在大隋一统天下之前,北朝之间的对抗,使得双方的将领在面对突厥的军队时,都是以保存实力为主,并没有和突厥真正大规模的骑兵交战记录,直到文皇帝开始,大隋才频频向北方草原用兵,和突厥的轻骑屡次交锋,但是事实证明,面对来去如风的突厥轻骑,大隋花费巨万武装的甲具骑装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速度才是骑兵最强的武器,这是段文振用他数十年的戎马生涯为大隋的甲具骑装和突厥人的轻骑之间作出的结论,而郭孝恪则继承了段文振这种对骑兵的看法,在去铠曹仓司领取兵器铠甲时,他没有领取给马匹用的马凯,就连盔甲也只是选了琐子甲和皮札甲作为士兵的防具。
“这样的防御足够了。”看着披挂整齐的一百骑兵整齐地以一字型阵线冲锋,郭孝恪心中这样道,至少在即将开始的那场战争里,高句丽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骑兵部队能拿出来和他们对抗。
“将军,看刺。”就在郭孝恪走神的刹那间,一名骑兵在冲锋的骑兵队伍停止后,大喝一声,策动战马朝他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一杆铁枪。
郭孝恪抬起了头,看着那个冲来的骑兵,露出了笑意,木兰将记载士兵姓名籍贯的名册交给他以后,当他看到罗士信和尉迟恭的名字时,也不由愣住了,初时他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不过当他在挑选骑兵的时候,不会骑马的罗士信硬是把自己绑在马上也要跟着他一起训练以后,他才肯定面前脸娃娃脸的少年就是那个被称为今世孟贲的罗士信。
这五天里,罗士信一共向他挑战了六次,倒不像尉迟恭那般有些拘谨,不过郭孝恪自己很喜欢罗士信这种挑战,因为这会让他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在完全得到罗士信和尉迟恭的军心之前,他必须更加努力磨砺自己的武艺,不能被打败,他没有家世,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武力拼来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罗士信,郭孝恪双眼盯着那杆挥动的铁枪轨迹,然后在两人相距不到十步的地方,挥出了手中的黑色马槊,硬生生地将罗士信从马上拍了下来,这个时候的罗士信虽然已经有了几分猛将的影子,但是欠缺战斗经验的他,身上的破绽太多了。
“呸。”吐出溅起飞进自己嘴里的雪粒,脸被地上的雪打得红肿的罗士信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郭孝恪,苦着脸道,“将军,我又输了。”
“输了不打紧。”郭孝恪下了马,捡起雪地里的铁枪,还给罗士信道,“想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输,等想通了再来挑战我。”
“为什么会输。”看着郭孝恪鼓励的眼神,罗士信皱着眉头想了起来,这时其他的士兵都是牵着马过来了,不过没人笑话罗士信,这五天里,这个年纪最小的同伴连着向将军挑战了六次,虽然每次都输了,但是却从不气馁,这份百折不挠的勇气是他们比不了的。
“伯阳,让大家都休息一会吧?”郭孝恪朝不远处还在操练新兵的贺廷玉喊道,如今这军队训练,贺廷玉盯得比他还紧,才不过五天时间,新兵们已经贺廷玉是畏惧非常,大有左翼第一军里上下对钱士雄那种害怕的味道。
“全体列队。”贺廷玉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那些脸上露出放松表情的新兵,大声喝道,然后一个个新兵又都紧张了起来,连忙排好了队伍,他们可不想因为手脚慢,而给贺廷玉处罚。
看着排列整齐的队伍,贺廷玉才宣布了郭孝恪休息的命令,然后朝郭孝恪走了过去,“将军,这训练的强度是不是有些大了。”这两天新兵们操练的强度是其他各军平时三日一操的一倍以上,贺廷玉皱了皱眉道。
“告诉大伙,今天晚上加餐,每个人一斤肉,三两酒。”看着贺廷玉,郭孝恪却是如此回答道,他给部下们制定的训练强度是按着他当年练习综合格斗的体能项目的三分之一定下的,虽然累了些,但绝对不会让人撑不住,当然若是吃得东西跟不上身体消耗的话,还是会伤到身体的,不过他现在手上还算有钱,再加上杨广给他的是千人骑兵满员的编制,以如今只有七百人的人数,还是能够让部下们吃得不错的。
贺廷玉没有再说话,只要每两天能够给士兵补充肉食,这种训练倒是能在一个月里让这些新兵的身体强壮起来,“我等会就去告诉他们。”贺廷玉点了点头,接着又沉默了下来。
坐下来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这五天虽然很辛苦,不过他们觉得这种日子很踏实,不像在原先的军营中,三天操练一次,平时就是待在营里,也不像其他人去营妓的寨子,要么看那些老兵赌钱,要么就发一天呆,和那些被强征的士兵不同,他们都是自愿参加征辽,心里怀着出人头地的野心而来,原来所在队伍的那种日子不是他们想要的。
佩服,感激,又有些隐隐的嫉妒,尉迟恭看着远处正在指点罗士信的郭孝恪,心里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的将军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这五天里郭孝恪教那些士兵们的招式都是战场上的杀招,简单实用,是学武的人用来传家的武艺,可是这个将军却浑然不当一回事,就那么教给了他们。
“敬德,你来当第一队的百人长。”就在尉迟恭发呆的时候,郭孝恪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了起来,尉迟恭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发现郭孝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正看着自己。
“铁匠,你也是个官了,还不谢过将军。”尉迟恭身边,几个和他一火的士兵在一旁见尉迟恭没有声音,都是连忙提醒道,尉迟恭当百人长,他们这些人脸上也有光,而且怎么说大家也是一火的人,尉迟恭和他们的关系总比和其他人要亲近些。
“多谢将军。”尉迟恭听到一旁同火的士兵们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郭孝恪,连忙答道,这时他心里那些隐隐的嫉妒倏然间消散了,光是这份心胸气度,他就比不上郭孝恪,此时他口中的这声将军不再像以前那样生硬,而是真心实意。
夜晚,点燃的篝火前,士兵们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们吃的这些酒肉是将军自己出钱买的,而他们只是一群新兵,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什么功劳;‘我跟了一个好将军。’每个人心中都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白天一天操练下来的辛苦劳累似乎一下子没了。
“敬德,陪我走走。”巡视士兵们伙食的郭孝恪在走到了尉迟恭的那堆篝火后,和士兵们说笑了几句后,叫起了尉迟恭,其他士兵们都是有些羡慕地看着起身的尉迟恭,才五天时间,这个铁匠就已经是一名骑兵的百人长,成了偏将。
“明天去将做营,挑跟合手的马槊。”等离开篝火和士兵们以后,郭孝恪将准备好的两枚金饼给了尉迟恭,如今他只有一百人的骑兵队伍,而里面能使马槊,擅长马上功夫的只有祖上曾经是后魏时期武将的尉迟恭,虽然马槊价格不菲,不过和尉迟恭相比,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多谢将军。”尉迟恭收好了金饼,他知道郭孝恪是不想在人前给他钱,以免他为人所轻。
“有什么好谢的,日后上了战场,多杀几个敌人,请我喝酒便是。”郭孝恪笑了起来,拍了拍尉迟恭的肩膀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