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满意了,不提要求了,舒服的眯起凤眼听着小儿操着一把绵软的嗓音念起了催眠曲,只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果然还是应该早些叫这小儿看到自己的伤,这几日他倒是苦闷的憋在客院遭得什么罪啊……
也不知是风寒还没有好利索,还是念书念得太累,该被催眠的人没睡着,念书的人念着念着反而头一歪睡了过去。
苏辄轻轻用手托着阮清的头,将书本抽了出来,换上一个柔软的枕头,微微倾身在那张红润的小嘴上偷了个香,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天四得到允许进门后,隔着屏风就远远的看到床上脸对脸趴在床上的一双身影,只觉得整个人画风都不好了。尤其是自家王爷一只胳膊被抱着,后腰上还搭着一条纤纤细腿的诡异造型,以及那一脸痛并快乐的表情,真真是令人不忍猝视。
大冷的天,明明两个人都没有盖被子,天四却莫名替两人觉得热。
天四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敲门了。屋子里地龙烧的太足,他还是先出去吹吹凉风的好……
苏辄却缓缓的从熟睡的少女脸上移开视线,看了过来,轻声问:“说吧,何事。”
天四咬了咬牙,收住缩回去一半的脚,把头埋得低低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同样压低声音将收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遍。
原来,飞鹰首领就在前几日拖着伤体面见了戎狄王,请求王族派兵联合攻打金陵。要说飞鹰首领是因不忿被苏辄重伤要出气也说得过去,但苏辄行事隐秘,且飞鹰虽抓了白青岩却并未套出白青岩的身份,即使要报仇也不该目标如此昭然。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向飞鹰首领透露了消息。
一旦涉及到安北大将军,就不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而是涉及两地的纷争。
加之飞鹰首领添油加醋的一番撺掇,指明尧国居心叵测,有要直接撕破脸皮与戎狄开战的意向,戎狄王原本还有三分顾忌,也不由得开始动摇。
而且最近戎狄几个部落接连出事,先是日格桑部落莫名被拔,幸存的纷纷各自逃亡投奔了其他部落,接着塔吉首领被暗杀,疾风部落趁机吞并了塔吉,势力一夜之间暴涨,竟隐隐有超越王族之势,这个时候又发生了飞鹰部落被尧国安北将军府的人偷袭重伤,照此下去若不及时作出应对,只怕戎狄内部就会先乱起来。
但若这个时候王族联合飞鹰和疾风一起攻打金陵,一方面可以暂时稳住内乱,借机收权。一方面也可以试探一下尧国的意思。毕竟戎狄环境虽恶劣,却十分占地势之优,否则也不能在北地横行这么多年。如今虽失了两个部落首领,但总体兵力还在,倒不怕开战之后会吃多大的亏,若是侥幸胜了那就更好了。
但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疾风首领的认可。霍骁现下已经逐步掌握了戎狄的大半势力,手中也已得到了两张地图,他倒是巴不得戎狄再出点什么乱子,自然是不愿在这个时候与王族和飞鹰联合去打那无谓的仗。
霍骁不同意,戎狄王也不敢随意勉强,争执起来,以霍骁现在的势力真要与王庭作对,他绝对讨不着好。万一自己人打破了头,那边又被尧国趁虚而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攻城的提议便这样暂时放到了一边。
谁知今早突然出来消息,戎狄王与两个部落首领竟不知什么原因达成了统一,已经连夜整顿,集合了十万兵力驻扎在了两地边界处,并发出挑战书,要尧国交出白青岩的人头才肯退兵,否则就攻城。
现在挑战书已经送到了白将军府,白青岩看过之后,气的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然后便迅速派了人来知会苏辄。
苏辄默默的沉吟了一会儿,这一战是迟早的事,若非阮清发现了匕首的秘密,也许按原计划早已攻入戎狄。现在地图已经全部在他手中,选在这个时候开战对他寻找铁矿来说却是最微妙的好时机,倒不用再费尽心思的引开戎狄的注意力,就可以顺利的秘密潜入宝地。
可不巧的是,现在京城里也发生了一系列变故,这一仗打起来恐怕没有那么顺心。
且苏辄现在心中也多了一个忌惮,原本的计划却是有了些犹豫。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苏辄突然问了一句,“前几日白将军府查出的那几名暗探可已处置?”
天四得了提醒,忙道:“白将军派人来也正要问王爷这件事,因白将军这两日在养伤,不敢轻易打草惊蛇,就没动那几名暗探,眼下戎狄攻城在即,白将军请示王爷是否立即处置了那几名暗探。”
“不忙。”苏辄怕吵醒了身边的人,声音又放轻了几分,“回去转告白将军,那些人留着还有用,就放着吧。既然戎狄已经陈兵边界,那便让白将军做好准备。白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天四明白苏辄这是准备迎战了,可……
“王爷是否打算亲自督战?”
苏辄淡淡的阖了下眼,“本王有伤在身,需要静养,让白将军先顶着。”
天四被自家王爷这闲适的态度噎了个正着。讪讪的掀起眼皮飞快的透过屏风看了一眼王爷“病怏怏”的身影,低下头暗暗说服自己:药老说了,王爷这伤三天内不得下床,确实需要静养。虽然白将军也身上带伤,但都是些皮肉擦伤,应该能顶上两日。
要怪只能怪戎狄太不会挑时间了,偏偏在这个当头找茬。
天四不敢问王爷到底打算养到什么时候,就看王爷如今十分享受的神情,估计就是养上一辈子也是乐意的。只好顶着山高的压力又问了一句:“毕竟是戎狄先挑起战事,朝廷那边王爷打算怎么做?”
若是按照原计划,苏辄是要不动声色的瓦解戎狄,占领北地,可现在戎狄直接发兵攻城,就是摆在两国面子上的问题,不能不上报朝廷,请示遵从上头的安排。
苏辄显然早有对策,凤眼微转看了看身边的人,轻声道:“此事还用不着经我们的手,朝廷不是派了一名巡北使下来吗,告诉白将军,那就麻烦巡北使大人代为上报请示好了。”
天四抽了抽嘴角,王爷您自个儿躲起来养伤便罢,还把人巡北使给推出去做苦力,站城墙,做挡箭牌,这是有多么不想人家前来打扰您养伤啊……
在这个时候天四真不忍心提醒自家王爷,赶走了一个李恪,可还有一个煜小侯爷在那巴巴的等着呢。
果然,苏辄很快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凤眼一眯,卖老友卖的毫不犹豫,“稍后你去找阿煜,把先前我们调查出来的消息稍稍透漏给他,让他这几日盯好杨栋。”
天四再不敢多说什么,他怕影响了王爷养伤的好心情,也被无情的给丢出去当箭靶子。得了命令便匆忙退了出去。
天四一走,苏辄立马稍稍动了下脖子,这么趴了一整夜,只觉得脖子都快断了。可想到自己一动就可能吵醒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儿,便是强忍着浑身的僵硬一动未动。
身上添了道伤虽有诸多妙处,可总归不若平时方便。两人“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这小儿早已养成习惯,一睡着就往他身上挂,换做以往他早就翻身将人揉进怀里了,哪里像现在这么憋屈,大字型趴在床上任由纤纤美腿在臀上压了一整夜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大概是听见了王爷的腹诽,臀上的那条腿轻轻蹭了一下,接着便醒了过来。
迷蒙的大眼先是呆呆的放空了一会儿,在看见那裸露的后背上缠满的白色绷带时骤然清醒了过来,一个翻身退出了老远,差点掉下床去。
“我怎么睡着了?有没有不小心碰到苏叔叔的伤口?”阮清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本就有点散乱的发髻被抓的一团糟,配上那张迷糊的小脸,真是令人看的心都痒了。
加上刚刚哪一蹭,王爷只觉得原本有些麻木的臀部忽然就有了知觉,眸色顿时幽深了几分。但现在这个姿势实在不适宜有任何反应,只得努力压下心内的躁动,哑着嗓子道:“你昨晚念了大半夜的书,口可觉得干?”
阮清摸了摸确实有些不适的喉咙,点了下头,便是窸窸窣窣的下了床,到桌上取了用棉布裹着的茶壶倒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喝了。茶水不是热的,但还有些温度,喝完就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这才回头看向床上,“苏叔叔渴不渴?药老说你现在不适宜喝茶水,我叫人去熬些清爽的汤水来。”
苏辄自然也是渴的,但现在他需要的不是汤水,而是换个姿势。“你先过来扶我起来。”
阮清闻言连忙放下茶杯跑回去,顺手扯了扯睡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将苏辄从床上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苏辄起身的姿势有点奇怪,仿佛打了绷带的不是后背而是脖子。
果然,就听到苏辄微微嘶着气道:“且缓一些,本王脖儿痛……”
阮清立即明白过来,敢情王爷是这么趴了一夜,把脖子给趴落了枕。便是又好笑又心疼的问了一句,“苏叔叔既然睡的不舒服,怎的也不晓得换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