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努力压下酸涩的情绪,再不看阮清一眼,调转马头用力一甩马鞭扬尘而去。
直到秦煜的身影跑远,阮清才慢慢的放下举得发酸的手,将匕首随意的往袖子一揣,垂着眼睛道:“我累了,走吧。”
纪凡很满意,眼睛在阮清绝美的侧脸上绕了绕,竟没有立即贴上去,难得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翩翩姿态,隔着两步的距离规规矩矩的引路。
然而纪凡并没有像先前所说,带阮清入住村庄,那精心准备的屋舍连影子都还没有看到,阮清就被引到了一辆马车前。
倒是不傻,还知道防着秦煜回头再带人杀回来,这就要立马转移窝点了。
虽然没了精致的屋舍休息,阮清也没有提出异议,顺从的上了马车,看到纪凡紧跟着钻了进来,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只静静的靠着里侧车厢坐着,一脸淡定从容。
纪凡像是遭了魔疯,儿时的荒诞邪肆和先前的阴狠毒辣全然不见,只眼光灼热的盯在阮清脸上,深情款款的模样阮清便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得到。
忍了半天,阮清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匪夷所思的看向对面的男人,“纪大人可是脑子里进了淤血?”
纪凡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阿阮怎么会这么想?要知道儿时自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禁不住动了心,若不是后来祖父告诉我你是我爹在外面生的儿子,我可不会轻易对你放手。这些年因为你,我连喜好都变了,看那些绝美的女子都失了趣味,原想着不能痛快的拥你入怀,只当做亲弟弟来疼爱,不管是权利还是荣华,把所有好的都给你,也算是弥补了心中的缺憾,可谁知你非但与我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实实在在的美人,我便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真是活成了一个笑话。老天有眼,终于将你送到我身边,我自是要好好珍惜,也算是兑现了小时候的那句誓言。你说呢?”
阮清抽了抽嘴角,“要我说……你这是病。”
纪凡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抬手在车壁上敲了一下,立马从外面递进来一个食盒。纪凡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盘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到阮清跟前的小桌上,又心情甚好的亲自用帕子擦干净银筷递到阮清手边,“你还没有用饭吧?这是我提前命人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路上颠簸,你且凑合着吃一些,吃完休息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再好好休息。”
阮清往桌上一看,可不是,四样小菜都是自己惯吃的口味,竟然还有一碗热乎乎的羊奶。
阮清直觉的打了个寒颤,纪凡什么时候连自己的喜欢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若是换做平常,或者换一个人来做,阮清说不得要感动一番,可对着纪凡这张脸,真是有些下不去嘴。李恪也太不厚道了,打人不打脸,好端端的一个美男子却愣是给打成了猪头,害的她吃饭都没了胃口。
不过现在也没得挑剔,委屈了眼睛不能再委屈自己的肚子。阮清先是端起羊奶喝了半碗,这才接过筷子,挑拣着桌上的菜小口吃了起来。一边吃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纪凡显然很满意阮清的反应,以前他就觉得阮清作为一个男孩性子过分绵软了些,跟在李恪屁股后面就跟呆愣愣的小鸡仔似得,很有让人化身为狼,将其狠狠咬进嘴里的冲动。现在小鸡仔摇身一变长成了白天鹅,那温顺绵软的性子却是一点都没变,偶尔显露出来的强势和狡黠,也成了不可多得的亮点,越发引人入胜。
原本还有些犹豫就这么放弃了翻身的机会,抛家弃族,只用一瓶解药换得佳人浪迹天涯,眼下看着佳人一脸柔和的吃着自己准备的饭菜,竟是好似饮下了一壶安心凝神的灵丹妙药,通体舒畅的无以复加。当下笑的更加愉悦了,也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一口菜吃下,“我记得苏燕青曾经说过,你很喜欢看左柳先生的游记,我陪你将那些地方都走一遍如何?”
阮清夹了一块笋丁放到纪凡的碗里。从山上新挖的冬笋,拌上鲜红嫩绿的胡萝卜和油菜,焯过之后用料酒麻油淋汁,清脆爽口。“其实,相比那些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我更有兴趣是书中的美味佳肴。左柳先生在这一点上很投我的志趣,我记得其中有一道雪菇银丝汤,用的便是雪后的伞菇与破土嫩笋,加以鸡汤熬煮,味道十分鲜美。”边说着,阮清掀开车帘朝黑漆漆的夜幕里望去,荒无人迹的小路上仍覆盖着未化的薄薄清雪,泛着幽幽的光泽。“不知附近可有山林?在宫里的时候我便总想着有机会亲自采摘一些食材,将书中的菜肴都煮一遍来尝尝,你陪我一起可好?”
大概是那一块示好的笋丁成功愉悦了纪凡,听着柔柔细细的嗓音儿,纪凡只觉得肿胀的眼睛都似乎不那么痛了,将口中麻辣爽口的笋丁咽下,和颜悦色道:“这却不难,再往前几十里正有一座矮山,到了那里稍作休息,我便陪你一起上山去采摘菇笋,顺便还可以打只野兔回来养着给你解闷。”
阮清顿时没了胃口,笑意微敛,道:“算了,我不善骑马,风大再不小心吹断个树枝树干的,只怕就没那么好命躲得过了。”
但凡做大事的人怎能没点厚脸皮,也不过一瞬纪凡便恢复了从容的笑意,脸不红心不跳的放下筷子,“我可不是苏辄那个蠢货,有我在定不会让你伤到分毫。”
阮清没再接话,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退,便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纪凡浑不在意的叫了人上来将饭菜收拾了,转头就见阮清已经浅浅的睡去,苍白的小脸上睫毛轻轻颤动着,甚是惹人怜爱。纪凡伸手拨开阮清耳侧的一缕碎发,强忍住心内汹涌的悸动,只从旁边取了一个轻软的靠枕扶着阮清的头垫了上去,又展开脚边的貂绒毯子盖在阮清身上,方倚靠到一旁也闭上了眼睛。
论起不要脸,王爷也许比纪凡更甚,但相比采花有道,王爷却是不知差了几万里。纪凡的高明之处便在深谙强扭的瓜不甜,讲求一个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加之阮清身揣利刃,一个心急指不定就鸡飞蛋打,是以,纪凡再想亲近也不得不暂时按捺。
其实纪凡心里清楚,阮清这副逆来顺受的姿态绝非真心,心里指不定还抱着养精蓄锐等待某些人来营救的念想。但他又岂是愚夫,明知美人心怀异心却毫无防备。
便在此时,快马加鞭回赶的煜小侯爷正中了纪凡提早布下的陷阱。阮清并不知秦煜瞒着她早早与李恪联系过,按计划,秦煜得到解药之后,半道便会与李恪碰头,由李恪接替他去尾随追踪纪凡的去向,秦煜则独自赶去给苏辄送解药。可就在与李恪刚刚接上头,指明方向之际,忽然自李恪的队伍后方杀出一批人马,堵住了秦煜的去路。
为免功亏一篑,李恪也不得不先解决后方的追兵,先替秦煜开出一条道路。可杀着杀着,从另一方又冒出一队不知所属哪方的刺客,两相夹击,生生将两人逼到了一处断崖。
秦煜自幼娇生惯养,玩转风流是一把好手,面对凶神恶煞的杀手刺客便是软脚虾一只,躲在李恪身后跳来跳去,最后一脚踏空直接跳下了断崖。可叹正杀的眼红,眼瞅着就要杀出一条生路的李恪全程被煜小侯爷拽着袖子,便这般始料未及的被一道拽下了山崖。
断崖险陡,普通人掉下去非死即伤,那些精疲力尽的杀手刺客显然对此地势熟稔甚深,见两人风筝似得笔直掉了下去,倒是省了一把力,立时功成身退带着残兵撤退了。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人似麻花一般的坠下山崖本该摔个脑浆迸裂,却因煜小侯爷抓的牢实,两人生生被斜出山涧的一颗小树从中间挂了住。
可手臂粗的小树如何撑得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煜小侯爷眼瞅着挂在树干上的那片衣袖就要扯开了,当机立断向前一扑抱住了李恪的腰,这一下可好了,袖子保住了,那纤细的树干立时传来一阵轻微的断裂之声。
李恪一只手牢牢抓着树干,冲拼命往自己两股之间拱的脑瓜勺子,怒吼了一嗓子,“你他娘的往哪钻!快松手!”
为心上人守身如玉了这些年,此时却被一风流浪荡子率先尝了个鲜,热腾腾的呼吸紧贴在那要命的地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贴着布料不停抖动的摩擦,是个男人也忍受不了。
可埋头发抖的那位甚有骨气,非但不松手,还抱得更紧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变成一滩肉泥,闷闷的高喊了一声,“偏不!要死一块死,你休想甩开我!”
李恪快要被底下那位气死了,“你再不松手,树就要被压断了,到时咱俩就真的要死在一处了!”
李恪考虑的很慎重,与其两人一块摔下去,不若活下来一个,阮清还等着人去救,他定然是不能去死的,少不得就要牺牲一下屁用不顶的小侯爷。可明晃晃的叫人去死,估计谁也不能接受,于是缓下声音,好言劝诱道:“你且想一想阿阮,如果我们都死了,她落到纪凡手里还能有活路吗?便是纪凡不舍得杀她,她也会自己放弃生机的。至少我比你身手好,赶得及时的话还能阻止阿阮犯傻。大不了以后每年我都带了好酒到你坟前上香祭奠,阿阮也会铭记你的大义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