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给我上啊,不要让罗矮子他们抢前头了。”看到帅旗处挥动的令旗,尉迟恭看了眼贺廷玉派来盯着自己的亲兵,随即大声朝四周的部下大声喊道,然后身先士卒地冲向了那些新附军用性命搭上城墙的攻城梯。
大黑山城的城头上,看着大股大股的隋军士兵冲向城墙,剑牟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手下的两千精兵早已暴露不说,刚才更是折损过半,如今却是无力再把那些登上城墙的那些俘虏兵给一下子赶下城去。
剑牟岑身边的心腹全都沉默着,他们知道此时若要阻止隋军登城,便只有让城中还剩下的骑兵出城冲乱那些进攻的隋军,可是经过先前出城一战,他们已经失去了勇气。
“给我死守,组织城中青壮,全部上城头。”剑牟岑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出城,只是朝身边的一众将领大声道,他如今只有和隋军打消耗战,看谁先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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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城里,自从去年大隋朝廷下令征辽以后,秋收过后,治下远近的村庄人口都给驱赶进了城里,挑选了高大壮实的男子充了兵役,剑牟岑从平壤带兵来后,把剩下的青壮也全都编了名册,为的就是万一有隋军大兵围城,可以随时补充兵员。
随着剑牟岑的命令,城里一阵慌乱,那些城中的青壮一个个都是给下了城的城守军士兵带到靠近城墙的武库,一人领了一口刀,就给赶上了城墙,高句丽虽然号称东海霸主,几百年下来从北朝抢了不少汉人工匠,可是哪备得起那么多盔甲,便是打了这么多刀,也是耗费了地方的大半税赋。
“要是城破了,都得死。”看到那些青壮中胆小的家伙不肯上城墙,一个从城墙上的军官拔出了刀,大骂道,“你不上城,我现在就杀了你。”
被沾着血的刀一吓,那些原本还不想上城墙打仗的城中青壮一下子全都老实了,到后来连刀都不够发,一个个只是拿了削尖了的木棒便上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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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城后山,看着面前不远处灰扑扑的城墙颜色,裴仁基重重地吐掉了口中的树叶子,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那天杀了那条大蟒后,全军早就看到了大黑山城的后山城墙,可他们愣是走了两天,才总算到了。
“兄弟们,咱们遭了那么多罪,如今总算是到了这直娘贼的破城脚下,都给我提把劲儿,打破这破城,我向将军给你们请功,在这城里一人挑一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做婆娘。”裴仁基回过头,朝身后一个个成了野人样子的士兵恶狠狠地大声说道,他们的干粮两天前就啃完了,因为怕生火给人发现,这两天全都是打了林中的獐子野鹿生吃血食,一个个都是目光寒碜碜地像野兽一样凶狠。
裴仁基他们的动静惊动了大片林中的野鸟,原本安静的大黑山城后山的密林内,猛地呼啦啦地飞起了无数的鸟雀。
大黑山城后城留守了百余老弱残兵,不管是剑牟岑,还是原来的守将都没想过有人会从地势险恶的后山方向进攻,因此没有留下更多的兵力,只有那原先的百余士兵守着这破败的后城。
“这几个贼鸟,吓老子一跳。”后城的城楼上,几个当值的士兵被那忽地哗啦啦飞起的山鸟给吓了吓,却是有人骂道,不过却没有人往后山来了隋军想,只是以为有什么虎豹觅食,才惊起了这一片飞鸟。
“头儿,有些不对劲。”当值的士兵里看到后山林子那些飞鸟一片片地飞起,终于有人察觉了不对劲,这些鸟飞得也太多了,倒像是有大队人马闯进来一般。
那几个当值士兵若是仔细往城墙脚下看,就会发现有数百个身上插满了树枝蔓草的绿色身影正自往城墙脚下靠近。
裴仁基看着那原本还在城楼上没什么动静的守城士兵忽地探出了狗头四处张望,知道那些飞鸟怕是惊动了城墙上的守军,不由低声骂了起来,“这些个贼鸟,回头全射下来炖汤喝。”
靠近城墙不过十余步的时候,裴仁基见城墙上也就多了十几个人,胆子大了起来,悄悄掣出了自己那张角弓,上了弦以后,朝四周的部下打着手势,让他们全都给弓上了弦,搭箭瞄准了城墙上探出头张望的守城士兵。
“射死这些狗娘养的。”觑准一颗探出城墙的脑袋,裴仁基松开弓弦,一箭射出后,却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扯掉身上那些树枝野草,大声喝道。
‘嗖’‘嗖’利箭破空的声音不断从城墙脚下响起,几个探出城头张望的守城士兵顿时给几十支乱射而上的利箭把面门射成了刺猬,从城头上一头栽了下来,砸在城墙脚下的斜坡,翻滚着摔进了后山的野林子,等停下来时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抢城。”裴仁基大喝间,从亲兵手里拿过一具上了弦的伏远弩,对准那不过三丈来高的城墙射出了带着绳索的钩箭,伏远弩的射程长达三百步,这区区的三丈距离,不过是电光火石间,那带着绳索的钩箭就射进了城墙里。
随着裴仁基的大喝,又有数具伏远弩射出的钩箭射进了城墙,几个擅长攀爬的士兵已经抓着绳索,踩着城墙往城头上去了。
这时那城墙上,却是乱作了一片,那十几个守城的士兵给城墙脚下突然射起的一阵乱箭,射下了四五人以后,一下子都是给吓住了,直到那城墙下射上来的钩箭射进城墙时发出了闷响声才让他们回过了神。
虽然守在这后城的都是些老弱残兵,可也有几个是打过仗,上过阵的老人,回过神后,立刻便解下腰间的牛角吹了起来,‘呜呜’的沉闷角声很快就在城头上回荡了起来,那些在城墙下的军营里偷懒的七十多号人听到那角声,都是愣了愣,然后才慌慌张张地拿了兵器往城墙上冲。
“出啥事了。”那队守城士兵的百夫长刚上了城墙,开口嚷嚷道,就看到队里那个老瘸子的人头被爬上城墙的‘野人’给砍掉了脑袋,那血喷起来有一丈那么高,那颗白发苍苍的滚圆人头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是个怕死的人,塞了上司不少钱才到了这个没什么危险的后城来,可是哪里想到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帮恶鬼一样的‘野人’出来。
那百夫长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爬起来后第一件事情想得不是上前迎敌,而是直接往城墙下跑了,他这一跑,那些本就是些老弱病残的守兵也一下子纷纷做了鸟兽散,裴仁基他们只是登上城墙砍翻了来不及逃跑的二十几个守城士兵后,便发现剩下的那些守城士兵居然全都跑了。
“他娘的,跑得了人,还跑得了城吗?”裴仁基挥着刀,大声骂道,然后让登上城墙的士兵放了绳索下去,让剩下的四百多号人上了城墙后,整了整队伍,就杀进了城里,到处放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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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城,登上城墙的刘弘基第一个看到了城里冒起的黑烟,立刻明白过来,是裴仁基那老小子打进了后城,瞧那四处冒起的黑烟,八成是在到处放火。
城里冒起的黑烟和火光,很快让城墙上的那些城中青壮先没了斗志,他们的家里人可全都在城里,这时候突然起了那么多火光,便是再蠢笨的人也知道大事不妙。
城头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声,“隋军打进城了。”接着便是那些城中青壮一片一片地扔了手里的刀枪,便往城下跑。
被那些青壮一冲,本就没多少斗志的城卫军也一下子溃败了,剑牟岑看着几乎是转眼间崩溃的战局,双眼通红地连杀了几个逃兵也止不住那兵败如山倒的场面。
“给我杀,狠狠地杀,要是将军鸣金收兵,可就没脑袋砍了,到时候功劳不够分娘们,可别后悔来着。”城墙上,看着溃败的守城士兵,罗士信那破锣嗓子却是震天地喊着,让四周的部下一个个都像是红了眼的饿狼一样,追着那些逃跑的高句丽士兵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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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剑牟岑身边,几个心腹拉着红了眼要拼命的剑牟岑,苦苦道,现在这情形,便是谁来了也不顶用。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想到自己先前在城外逃跑的举动,剑牟岑像是疯子一般,舞着刀朝越来越多登上城墙的隋军士兵大声喊叫了起来,“郭孝恪,来啊,来杀了我。”
“大人,对不住了。”剑牟岑身边,一个年长的汉子看到这个主子癫狂的样子,一掌打在了剑牟岑后脑,和几个同伴,架着剑牟岑跟着乱兵一起逃下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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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大黑山城安静了下来,城墙上来不及逃走,最后活下来的几百败兵不停地从城墙上搬运着无头的尸体,那些人头都给那些恶鬼一样的隋军士兵割去了,这些侥幸活下来的败兵,往往给边上看管他们的隋军士兵看上一眼,就会吓瘫坐在地上。